□刘 平

　　“雪满中庭，月满中庭，一炉松火暖腾腾。看罢医书，又看丹经。”这句话说尽了冬夜读闲书的乐趣。“雪满中庭，月满中庭”只在冬夜绽放，只有挑灯夜读的人才有幸欣赏。“雪满中庭”，肯定严寒无比，然而皎皎月色映照其上，这皑皑白雪顿时就温柔了，仿佛是披了一层白纱的仙女，袅袅婷婷，绰约多姿，令人观之，忘却严寒。其实本来也不冷，读书人此刻身在室内，倚在炉前，燃烧的松枝“毕剥”作响，熊熊的火苗“呼呼”长啸。此时读一卷闲书，品一杯香茗，赏一窗雪月，拥一怀欢欣，又何冷之有呢？

　　拥衾读书是冬夜“限定”的乐趣。倘是春夏，我们可以窝在沙发上读，可以倚在窗边读，可以坐在桌前读……但只有冬夜，才能体会拥衾夜读的乐趣。洗漱完毕后，迅速钻进被窝，斜靠在床头，捧起一卷书，随意翻阅。若是累了，就翻个身，趴在床上，将暖烘烘的被窝覆盖至头顶，拥紧，摁实，仅剩一双眼在纸上穿梭，一只手不时伸出被外翻动书页。不知不觉，几十页书就翻完了；不知不觉，时钟“嘀嗒嘀嗒”走到十二点了……管它呢，“冬者岁之余，夜者日之余”，古人董遇提到的“读书三余”，冬夜占了两余，这样的时间是对热爱读书者的奖赏。那年冬夜闲翻《书剑恩仇录》，书中离奇的故事情节，迭起的悬念和高潮，读得我兴致勃勃，欲罢不能。竟然忘了时间，没了睡意，一口气读到天亮。不知情的祖母还夸我读书认真，殊不知我在她的眼皮底下，偷偷地读闲书呢。孔子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拥衾夜读亦如此，“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

　　调节身心是冬读闲书的慷慨馈赠。古人早就悟到冬夜读书之妙，我曾经看过一幅雍正雪夜围炉观书图。画中雍正皇帝作汉族文士打扮，戴绛色头巾，穿宝蓝长袍，闲坐一张太师椅上，手执一本书，欣然阅读。他的脚下是一盆炉火，身后隔扇门外的花觚里插着一枝白梅。据说雍正皇帝是个工作狂，每天光批奏章就要写上七八千字，想必冬夜读闲书对日理万机的他而言，是难得的休闲与调养。

　　快节奏的现代人，更需要冬夜读闲书的滋养。白天里要做的工作终于完成了，入夜，该暂时告别忙碌，走进属于自己的书籍世界。那些动人的故事、感人的情节、优美的辞章早就从字里行间探出头来，殷勤呼唤：“快来读我呀，快来！”带着些软绵绵的疲劳，信手拿起一本书，想读什么就读什么，想怎么读就怎么读，没有人规定得读到哪里，也没有人要求多长时间读完，一切都是自由的。渴了，喝一杯茶，甚至效仿李清照和赵明诚，“赌书消得泼茶香”；累了，站起来走两步，活动活动筋骨，再潜入书中，赴一场时空广袤的文字约会。或活泼或严肃的文字总能激发我们的奇思妙想，那就储存起来，作为精神食粮。这时，屋外朔风呼啸，白雪纷飞；屋内炭火熊熊，书香缭绕，怎一个乐字了得！

　　“雪满中庭，月满中庭，一炉松火暖腾腾。看罢医书，又看丹经。”趁冬夜良宵，闲读无用之书，亦是人生一乐。凛冽冬夜，有书作伴，便不孤单；漫漫人生，有书指引，便觉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