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太湖周刊

我到省城喝喜酒

  □刘志福

  二十五年前移居省城的我高中时的班长,先是打来电话邀请我参加他女儿的婚礼,随即又将电子邀请函发送到我手机上。在我看完并上传了受邀参加信息时,班长的第二通电话来了。这次通话时间近一个小时。在他“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的述说中,我捕捉到了他喜忧参半、不舍大于放飞的情绪。我内心满是疑惑:班长一直是全班公认的“乐天派”“无忧虎”,怎么会在这个本该喜悦甜蜜的时刻,变得如此忧忧戚戚?

  我踏上了去省城的动车,一路翻看手机里班长发来的他与亲家两家人的各类照片,每一张都其乐融融的呀,班长为什么情绪有点低落呢?揣测着各种可能,七上八下中,抵达了省城。

  省城古城门内,挺拔有范的古树依然古朴庄重,它们与古砖、古瓦等古城元素叠加起来,齐刷刷地让我肃然起敬,生出不敢越雷池半步的感觉。过了燕雀湖,进入钟山风景名胜区,东郊国宾馆的指示牌终于迎接我了。我乘上接驳车,沿着林荫遮蔽的柏油路,平稳地向山腰进发。我嗅着混杂草木清香的新鲜空气,忍不住深吸一口、屏住,十秒钟后,缓缓呼出,如此反复几次,真的神清气爽。再往前,各色气球装扮着道路两侧,它们随风飘舞,像一个个不同颜色的笑脸,相互碰撞着,发出“噗噗”的声响,宛如从内心深处发出的笑声。阳光透过树叶洒落下来,我身上不断有金色的光点跳跃舞动,身体也被晒得逐渐温热,特别舒畅。空气越来越清新、越来越鲜甜,举办婚礼的紫荟楼就在眼前了。

  跨入大门,就见巨幅海报从挑空的二楼悬挂到地面。海报以粉红色的绢丝为底,第一层印制着洁白的百合花,盛开在翠绿的叶丛中;第二层印制了六个暗红色的吉祥图案;第三层的左半部是淡红色的囍字,右半部是新郎新娘的婚纱照,照片下方印有两行小字,分别是新郎新娘的中文姓名及各自的手签英文名。

  再往里走,就步入了酒店正厅。大厅中间的T台直通主桌前方的舞台,被一簇簇鲜花装扮得缤纷夺目。舞台上铺着深蓝色的地毯,背景墙以浅蓝色丝绒布装饰,左右两边悬挂着金色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长乐未央,长毋相忘”竖写条幅。整个大厅布置得喜气洋洋、雍容华贵。

  婚礼固有的主持人开场、证婚人证婚、新人互戴戒指、家长致辞等流程一一完成。家长致辞环节给所有来宾留下了独特而深刻的印象。男方是新郎妈妈发言,她字正腔圆、声音动听,博得了阵阵热烈掌声。其间,一身正装的新郎父亲始终保持着外交官的亲切微笑。而我的班长,代表女方发言,他先说明这是他亲自写的发言稿,修改了五次才定稿,全场响起热烈掌声。他接着说,嫁女儿心情复杂,把心肝宝贝交给一个原本一点也不熟悉的年轻人,至今依然不能释怀,心中满是不舍,需要在场亲朋的安慰与力量,全场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班长在嘱咐女儿女婿要好好生活时,越讲越哽咽,在场宾客也理解了他的不舍与牵挂,因为婚礼结束后,这对新人就要远赴加拿大定居了。大家情不自禁地纷纷站起身,用最热烈且最真诚的掌声,祝福新人新婚快乐,在异国他乡工作、生活一切顺利。

  看着班长泪流满面地与女儿女婿拥抱,然后转身向宾朋致谢,我忽然读懂了、理解了。或许每个人都会有一份执念,或轻盈,或沉重,在心间独舞。能够与家人互相陪伴,就少了孤独,少了担忧,少了思念。与亲人离别后,一定会细数见面的日子,特别是为人父母者,年岁增长,期盼益重。

  我们劝慰着班长,也劝导着自己:所有的生命都必须经过沉淀,才会有厚度。离别,其实是对完整生命的一种阐释,也是开启一次新的欢聚、新的相逢。大家在分离的过程中,可以细数各自人生精致的纹理,可以让人生更丰盈、更有意义。经过岁月洗礼,生命会变得更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