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太湖周刊·文学

滕王阁随想

  □杨文隽

  南昌有支神来之笔——《滕王阁序》。一篇序华丽千年,它成就了一幢楼——滕王阁,也闻名了一江水——赣江。赣江穿过南昌,任性蜿蜒,碧波荡漾,宛如一根遒劲苍翠的古藤,牵绊住城市所有的建筑与文化。滕王阁理所当然是这条藤上最硕大而鲜亮的瓜果。

  到了南昌,有十万八千个理由来登滕王阁。

  据说能背下《滕王阁序》全文的人,可以免门票参观。但这确实有点难,至今我也只记得其中的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购票进入景区,来到滕王阁下,抬头仰望,只见绿顶红墙、飞檐翘角,宛如一个巨人伫立在广场上,俯瞰着大地。

  心里清楚得很,眼前的这座钢筋混凝土仿木结构楼阁建成于1989年,绝对不是王勃当年登过、并且在上面大发感慨的那一座滕王阁,也不可能是韩愈当年亲临、写下“江南多临观之美,而滕王阁独为第一,有瑰伟绝特之称”的那一座滕王阁。滕王阁屡毁屡建,先后修建了29次。阁以诗显,滕王阁曾经鹤立鸡群、遗世独立,它以绝对的优势,在唐宋元明清长舒着广袖,轻而易举地就把杜甫、白居易、欧阳修、王安石、苏轼、朱熹、文天祥、谢缙、汤显祖等人物招引了来,并口吐莲花。因为这些层层叠叠的题咏,楼阁于是乎就有了仙风道骨,有了轩昂的眉宇,同时也有了一种玩世不恭、风流倜傥的气度。

  今天登上滕王阁,不会踏到先人的脚印上了,也不会看到古人眼里的风景了。留存至今没有改变的,仅是这个富贵的旧名字而已。

  但我又想,即使不重修,这里的游人也不会少,哪怕是在原址插个牌子,上书“滕王阁遗址”,自会有人恭敬凭吊。在他们的心目中,木石结构的滕王阁可能坍塌,然而用文字搭建装饰的楼阁,永远不会倒塌,而且历久弥新。

  新楼高六层,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像常见的亭台楼阁一样富丽。只是王勃的塑像看起来好像成了神的样子,气宇轩昂,少了些潇洒风流的飘逸。如今早已不再是王勃的时代,但是王勃的才情仍然在滕王阁前自由地奔涌,他的逸兴也依然在滕王阁上纷飞。他留下的目光,就如他的文字那样,悠悠地洒在脚下这浩荡江波中了。

  我比较喜欢滕王阁的三层和五层,因为可以走到廊檐外面自由地看风景。八面来风,四顾云天,是登临观赏的佳境。凭栏俯望,便有浩浩江水、点点渔帆、片片洲渚,生动了你的视野。三水无言,兀自北流;数峰不语,独自风流。一切都隐约在风中,“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一千多年过去了,王勃站在滕王阁的那次抒情,永远让人怀念着。站在阳光灿烂的滕王阁上,想象着王勃的锦心绣口,忍不住也有握笔为文的冲动。

  但是我捕捉不住自己的情绪,抒发不出自己的心声,又一次遭受看景不如读景的尴尬。那些诗里写的、图上画的、歌里唱的胜景,吸引着自己,也在怂恿着我,想尽千方百计,跑去一看。可是,每次都像在滕王阁前这样,人在风景中,情动肺腑间,却难以诉说,徒自着急。看山只是山,闻水还是水。这就是我和王勃这些文豪们的差距。

  历史的车轮,碾碎了多少雕栏玉砌、珠帘旧梦。物华天宝的土地永远在等待有缘人的到来,地灵人杰的地方一定会期待有情人的故事发生!今日到此一游,结下更多的,是与滕王阁的深深情缘,是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滕王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