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苏超”足球赛比天气还热火，我不由想起天天所见的一拨足球老人。

　　老人们与我年龄相仿，个个装束利索——短袖T恤、运动短裤，短发几乎全呈银白，他们在足球场上跑动着、追逐着飞滚的足球，时而飞起一脚，“咚”的一声，球呈抛物线飞起，另一位老人以脚停球，球再度“咚”的一声，猛地被踢向另一个老人的身边。其间，还时常看到有一位老人纵身跃起，将飞来的球用头顶到老远。门将也是位老人，总是左右移动着，目光紧随来球线路，手脚敏捷，急速飞来的足球大多都被扑住。

　　我每天准时会到这里，绕着足球场边的跑道慢跑，近年是跑不动了，便改为纯粹的步行，步子慢下来了，目光便可以细细观察足球场的动静。

　　老人们踢球时，经常会有球飞出球场、滚上跑道，多半由我们跑道上这拨人起脚将球射回。场内踢球的老人会举起手来打声招呼，道声“谢谢”，然后相对一笑，各忙各的。我多次遇上球滚到脚边，毫不犹豫起脚踢回。踢球的感觉真好，会油然引起青少年时的回忆，数十年前，也曾经玩过篮球、排球和足球，只因学校场地有限，多半玩的是篮球和排球，其运动量虽然比不得足球，也极大丰富了青少年时的学习生活，锻炼得体格健壮。记得那时班级与班级间经常有对抗球赛，场外全班同学呐喊助威，每进一球或得一分都会引起一阵欢呼，当场外有女同学助兴，比赛场面便更显激烈。

　　想到了自己青少年时代的情景，我猜现时在足球场上依然活力迸射的同龄人必定是青少年时代练就的“童子功”，偶尔问及其中一位老人，他果然兴致勃勃说起了自己几十年的运动生涯，这位身材敦实的老人扯着大嗓门说道，他从幼儿园踢小皮球开始，已经踢了足足六十余年，还会踢下去，直到踢不动为止，他还觉得现在有的年轻人也踢足球，却是少了他们当年甚至现在的拼劲。他说玩球就靠的一股拼劲，少了拼劲还玩什么球？对于足球尤其如此，靠花拳绣腿是玩不出名堂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足球场的另一隅，有点不平地对我说道：“瞧，我这位老兄弟义务教青少年玩球，居然招不到徒弟，那些孩子的家长宁肯花大把钞票送孩子去足球培训班学球，就是不相信我们这帮‘土八路’。”

　　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一位身材修长的老人独自踢着足球，把足球玩得溜转，忽然想起，这位老人在那独自摆弄足球已经非止一日，看来他是凭着娴熟的技巧在吸引招徕徒弟呢，遗憾的是居然没有一位家长陪着孩子投奔到他的门下。

　　一日，我停下脚步，与这位独自玩球的老人闲聊起来，他自报家门说自己曾经是某企业足球队的中锋，踢了一辈子球，总舍不得闲下来，天天来此绿茵场活动，除了与老兄弟们真枪实弹对抗，更想着好好培养下当今的孩子们，让他们爱上足球，踢好足球，他坚信中国的足球一定会雄起冲出亚洲、冲向世界。他滔滔不绝跟我讲着讲着，冷不丁嘴巴一阵抽搐，张开掉出一物，我一惊，细一看——我的妈，原来从嘴巴里掉出了一口假牙！（吴翼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