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逃兵闯进我的家
1949年4月22日,距我们村5公里多的长江边,传来了猛烈的炮声。江阴要塞上空,一道道探照灯光柱晃来晃去。我随村民们一起,涌到村后的土岗上,惊恐地看着。有人在议论:“共产党的队伍要打过来了。”有胆子小的,拔脚回家,收拾行李,架起箩筐,准备“逃难”了。
4月23日早饭后,便见有溃败的国民党军,从村西一条大路,经峭岐、青阳,向无锡方向逃去。村民怕被拉夫或遭掳掠,都将家门紧闭。有一个逃兵,扛着挺机枪,从西村走到东村,看见我家的门是虚掩着的,便侧身撞门进来。祖父急忙迎上去去阻拦,可他仍径直往二进屋闯去,并连连摆手说:“别害怕。我是后塍人,抽壮丁拉去当了兵。如今路过家乡,要是再不逃走,就永远回不了家啦。”他又说家中还有老母妻儿,所以故意掉队,找机会溜进了村子。我们听他口音像是杨舍(现属张家港市)人,又见他一脸真诚,也就慢慢放下心来。他请求我们给他一套便衣,并说:“这机枪是美国货。解放军马上要来了,你们拿去献给政府,会有奖赏的。”爷爷胆小,连连摇手:“你赶快把它带走,扔远些,越远越好,千万别连累了我们。”母亲找出了我去世不久的父亲的一套灰色夹衣,逃兵穿上了还算合身,他就用刚换下的那套棉衣服,裹在了机枪的外面。爷爷还不放心,又拿过一件旧蓑衣包在外面。逃兵就带着那一捆东西,从后门出去了。他刚走了二十多步,就把机枪扔到了村后的池塘里。有棉衣裹着,那枪在水面上浮了好一会儿才沉下去。也许后村有人见到了这个情景,又听说曾有逃兵到过我们家,因此没过几天,区上便派人把那机枪捞了起来,欢天喜地扛回去了。
那个逃兵离开我家一个多小时后,一队队解放军就从村西大道向南进发了,秋毫无犯、鸡犬不惊。
文艺宣传队下乡和办扫盲班
不久后的一天,峭岐镇上来了一支文艺宣传队,在村口搭建起土台,为村民演出了一台节目。这可是破天荒的新鲜事:大家第一次看到了扭秧歌,听到了敲腰鼓。尤其那个牧童与村姑对唱的《小放牛》,看得大家如痴如醉。见化着妆的男女演员在台上载歌载舞,我想不到世上竟有这样好看的东西。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嗨啦啦,嗨啦啦,天空出彩霞,地上开红花……”这些歌曲,很快传唱开了。以后的日子里,这样的演出越来越多。各中心小学也会组织文艺会演,还进行评比。我们村只是个“一到四年级的复式班”,我们的卜老师排演了双簧《我说人老了》,赢得阵阵掌声,还捧回来一张奖状。
那时村民大多是“睁眼瞎”,我父母就是文盲,后来利用农闲时光开展扫盲运动。
教室是现成的,那个复式班课堂里,晚上点亮一盏汽灯,迎来不少村民。虽说要求会认会写300个常用字才算脱盲,但事实上很难达到这个要求,能识得100个字也就不差了。
老师也是现成的,卜老师是单班复式教育行家,他培养出了许多“小先生”,让四年级的学生去扫盲是绰绰有余。
一次轮到我,一上讲台,我就“大伯大婶”乱叫一通,还说“教得不好,多多指教”,没想到竟得到了父亲好友的称赞,夸我“口才好”。 (苏洪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