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70年代初,江南农村掀起了造房风,父母用3年时间为哥哥、姐姐、我、弟弟各建了一间二层楼房。房子竣工后,父亲决定在住宅后门旁3米处挖口水井,于是选了个“黄道吉日”,请了一位40多岁秦姓挖井师傅来我家。
秦师傅按我父亲选好的位置,用石灰撒下一个直径60厘米左右的“圆圈”,便动手开挖;我和哥哥帮他用篮子传递挖出来的泥土。秦师傅把水井挖成锥形,上面小下面大,越往下越大。水井一米一米下挖,渐渐地挖出来的泥是湿的了;挖到6米左右深时,秦师傅在井下大喊:“挖到泉眼了!”我们往井里一看,井底有一股泉水“哗哗”往上涌,秦师傅忙说:“快把砖传下来。”我和哥哥迅速把一块块青砖往下传,秦师傅将砖顺着井的圆形一块块平放着往上垒,垒到地面共垒了六百多块青砖。井口用一个预先准备好的直径60厘米、高70厘米左右的圆形水泥管子压顶,作为井栏,一口水井就这样完工了。这时母亲把早已准备的一斤白糖撒进井里:“这样的井水就会长长甜甜。”
吊井水亦有诀窍。第一次吊井水,我在井口将吊桶往井下一扔,“扑通”一声,空空的吊桶漂浮在水面上,怎么摇晃也吊不到水。母亲见状说“傻小子看好了”,只见她把吊桶口朝下桶底朝上,吊桶绳子系在手中,两手将吊桶轻轻往下一扔,桶口在碰到水面“嘭”一下往下沉,此时轻轻一拉,一桶水满满地吊上来,这样吊水又快又省力。我按母亲的步骤一试,真灵,吊上来的井水也是满满的。
小小水井水质清清,酷暑里水井成了我家的“天然冰箱”。大热天,把西瓜放进网袋里,用细绳系好,小心翼翼放进井内浸泡在井水里。过一小时左右,解开系在井栏上的绳结,轻轻拎上来,整只西瓜冰凉冰凉,吃在嘴里那真叫凉爽。用一只塑料桶,灌一桶冷开水,然后用一根绳子系着,把塑料桶沉入水井,一个小时左右拎上来,冲上商店买的桔汁粉,便成了可口的冷饮。晚上把吃剩的饭菜放在一只篮子里,用绳子吊入井中,篮子底碰到井水,然后盖好井盖,翌日早晨打开井盖,取出饭菜闻闻,一点也没变质。
冬天,水井成了我家的温泉,那暖融融的井水,吊出井面时透出一股雾气:淘米、洗菜、洗衣服一点也不觉得冷……
2007年6月,太湖蓝藻暴发,市区连续10多天自来水发绿、发臭,无法饮用;超市、商店纯净水一时供不应求。附近街坊纷纷涌向我家,有的在我家水井旁淘米、洗菜、洗衣服;有的则用桶提水回家饮用。那些天小小水井,天天被乡亲们吊得井水见底,因井底有泉眼,几小时后水井又溢得满满。小小水井,关键时刻为乡亲们解了燃眉之急,立下了汗马功劳。
去年老家拆迁,陪伴了我们40多年的水井自此只能永远留在记忆中了。
(曲季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