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苇子 文 |
过去的2019年,是我身心丰富、修炼的一年。
我曾一直敏感于身体的变化。年龄这驾无声马车带我行走,一路风雨烟云都入怀、入身、入心。物理意义上的身体变化,有它自身的规律和节奏:血肉之躯也要休假,骨头支架也要维修。去年一年,我为电影的筹拍竭尽全力,以自已充沛的诗意去奔跑。但是,当电影即将开机,我的身体却执意放假,并拉响了反诗意的警报——腰脱不期而来。那可真是腰椎宣告存在的时光:用罢工限制了我的行走,用疼痛惩罚我的忽视。让我以每日卧于床榻,不能翻身不能行走的方式陪伴它,还要给它按摩、理疗,哪怕我承受着巨大疼痛,直疼到落泪、直疼到嚎啕大哭……
我不止一次与它谈判:时间不等人,梦想在前方,我们讲和吧,让我好起来、继续奔跑吧!至诚化雨,我说:我的老伙伴啊,感谢你支撑我行走了几十年,开机在即,我得克服前所未有的困难来做这件事,而且要做好做完美这件事,我得继续行走。我被女友搀扶着来到拍摄现场,忍着巨痛开始工作。
接下来便是人到中年,女性生命的变化,一如一条熟悉的河流,曾经如此适应的波浪中出现了突兀的浪花,之后,要调整生命的节拍,与浪花同步。我深切体会着“天命之年”这几个字,不是名词不是形容词,是实实在在的动词:我身体这座房子的各种指标都在改变、调整,也在努力寻求新的平衡让我信任它、好用来容纳我的精神。我会在突然的潮红中感受加速的心跳,在无边的焦虑中感受低落的心情,在一些被败坏的情绪中感受茫然与适应……
其次就是节奏的变化。2019年,我似乎一直都在奔波中,从未停下脚步。我马不停蹄在几个城市之间往返,有时凌晨天未亮就出发,有时深夜还在途中。我跑了那么多的路,见了那么多的人,在高强度的密集工作中,努力让自己的生物钟去适应,快到偶尔都忘了时间的存在,忘了自我的存在。对于这种改变,我要给自己一个大大的肯定,感谢时间这个对手的鞭策,感谢我身体的房子对我的厚待和支撑,我与它们一起携手跟着时代的步伐,就像我写的一句诗那样:何惧白首时,永做少年游。
2019年,也是我加倍感恩的一年。
这一年,我几乎是做了一件预期之外、似乎无法完成的事情,在中年时代实现了我少年梦想:做一部电影。多么值得纪念的一年——我与电影《我在原地等你》完成了相遇和成就。这是一部电影,于我而言,是一次真正的自我挑战,一次真正的寻梦、造梦之旅。可以说,拍电影是一件更工业的事,我过去痴心的艺术之美原来是由广度的工厂流水线深作业打造出来的。艺术与人际,办事与沟通,内心与外界,理想与现实,灵感与文案都必须统一起来,把零碎的种种事情组成一个高效的整体,从而产生一件完整的艺术产品。
当我坐在电影院里,看着银幕上的画面一波波展开,曾经多次感染我的艺术气息扑面而来,曾经在现场看到的拍摄镜头一一组合,变成一个个亲切如同老朋友的故事,全部心血化成感动与感激,无法言说。感谢帮助我的所有人,从审批立项、拍摄剪辑到后期制作、宣发,每一个细节都因为你们的鼎力相助而变得流畅,每一个人的奉献都弥足珍贵,这比电影蒙太奇镜头更鲜活的记忆,经常闪回在我眼前。有你们在,就是我此生最大财富,电影可以有档期,感恩永远不下线。谢谢每一位。
2019年,还是滋养心灵的一年。
这一年,我经历了太多的心理危机、艰难困苦,太多的奇遇和峰回路转。有谷底的沮丧,更有过程的珍贵。体验了,感受了,便是收获,此外,我还有更多的升华。如果说从身体的变化到心灵的变化曾经痛苦如一场炼狱,而勇敢走出、耐心坚持则更是一次修行。在我的词典里,拔云见日、豁然开朗都是平常的成语,是可以时时感悟、自我体会的。而现在的我在努力适应、追求的过程中,与新的改变达成了默契,获得了新的平衡,走在生命新的境界。唯有珍惜,唯有感恩:感恩成功,更感恩其中的曲折;感恩机遇,更感恩其中的坚持。这是一场意志的马拉松,作为一个新手,我跑了全场,无论如何我跑完了,我撞到的电影制作跑道尽头的终点线,更是未来一个全新的起点。
这是剧本之外我的故事,美好的你们,你们用最诚实的工作和最难忘的情义滋养了我。还有诗歌、音乐等艺术形式,用那无以伦比的想象与创造,超越现实的高蹈鼓舞了我。感谢你们,让我一直生活在精神的天堂里,虽然生活也有浓重的烟火,但何尝不是热能?我们的艺术之爱从来不需要表白,但永远也不会失语流逝。愿新的一年,我们互为营养,继续修行,满满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