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01版:二泉月·心情

码字的朱先生

  | 迟悟 文 |

  退休了,有人打麻将,有人跳广场舞,有人含饴弄孙,有人满世界跑天天晒“夕阳无限好”,朱先生独辟蹊径:码字。十年间码了几百万字,且装订成册印刷出版。

  不久前,结识朱先生,赠我十年间码的六本书,分别是《三味集》《菜花香》《装卸主任》《路峰诗抄》《故乡炊烟》《胜似闲庭信步》,惊得我嘴张得久久不能合上。自己也算码字的,陆陆续续发了不少豆腐块,也想拾掇拾掇弄个集子,一直未果。一是考虑钱,书号加印刷,最少四五万元;二是考虑销路,弄个几百本书,销不了压在手上,浪费纸张还闹心。

  所以拿到七十多岁朱先生的书,汗颜膜拜,百感交集。想起一句老话:前怕狼后怕虎啥事也干不成。朱先生埋头码字,不问收获,不问读者,码出了大妈们跳广场舞的韧劲,开辟了自娱自乐的新途径。

  朱先生说码字是年轻时在部队结的缘。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应征入伍。当时,吃饱肚子是所有人梦想。穿上军装,有吃有穿,比今天考上985、211令人羡慕。因此到部队高兴得几天没睡好觉,撸起袖子干劲冲天。一次军报要一个人物通讯,团里指定高中文化的他完成。朱先生不知人物通讯是什么,首长叫干绝不能含糊。想到看过的雷锋故事,琢磨了一夜,学着写了一篇七八百字的东西。交上去半个月后,一天连指导员把他叫到连部,拿着报纸指着边角上一个小豆腐块,说他写的。激动得一时语塞。

  这是朱先生的处女作。不管是什么文体,那个报上的小豆腐块,一辈子难忘。转业后进入铁路,不论当工人还是做管理者,没丢掉码字。

  “天天写,写什么?”朱先生说看到什么、想到什么、遇到什么,就写什么;散文、小说、诗歌,样样来。尤其以诗歌为主。六本书中,两本诗歌专集。《老无锡画像》:南门豆腐北门虾/西门柴担密如麻/只有东门呒啥卖/萝卜青菜加生瓜。诸如此类的诗,在朱先生文集里随处可见。虽然质量不算上乘,写个上百首,首首不一样,不是烧一点脑细胞能写出来的。

  还让我惊讶的是朱先生不会用电脑,一笔一画写出六本书,估计在无锡没有第二人。他的房间一张桌子、一盏台灯,剩下的就是满地稿纸;有印上线条格子的信笺,也有A4纸;还有看上去半张、缺一角等废纸,都用来写字。房间里能写字的空白纸,全被他密密麻麻写了文字。晚上爱人在客厅看电视,他就在房间里码字。尽管上了年纪,码兴奋了,“老夫聊发少年狂”,熬个半夜三更常有的事。出书时,拿着稿子花钱请人一一打出来。打多了,打字的女孩熟悉他的字,写得再潦草都能认出来。除了两本书买了书号,为正式出版印刷外,其余四本,朱先生交于家门口广告公司印刷。六本书总计花了七八万元钱。

  著书立说,自古是专家学者的事;吟诗作赋,似乎也是文人墨客的事。朱先生是另类,他不认为自己是作家诗人,码字完全出于爱好,出于退休后打发时间。天天码字,天天动脑子,有时还激情澎湃一番,朱先生觉得既动手又动脑,防老年痴呆。退休后,朱先生医院很少去,除了略瘦外,其他都很好。

  书出来送送人。朱先生不嗜烟酒,过去同事,包括亲戚朋友见面,不递烟,不请酒,不送礼,但会送几本自己写的书。

  朱先生,全名朱听德。虽然他的书上不了街面书店柜台,更上不了热书榜,但我想,送自己写的书,应该是人生和生活中一件令人向往和高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