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01版:二泉月·市井

荷韵留香

  | 彭 健 文 |

  窗外已然有了初夏的热情,然而爷爷却没有等到湖中又一年的荷香,安静地离开了人间。我身处异乡,一幕幕往事浮现于脑海之中。于我而言,爷爷不仅是家中的长辈,更是我幼时的偶像和不断前行的精神信仰。

  还记得村里人都管爷爷叫“彭校长”,方圆几十里提到彭校长,上了年纪的老人都会笑着说:“彭校长真的了不起,是个大好人啊!”

  在爷爷的故事里,学生是永远的主角。学生刘建芹因病不能上课,爷爷带头组织师生为她募捐筹集医药费;学生赵梅因父母生病辍学在家务农,爷爷就组织高年级的学生利用课余时间去帮助她家完成夏收夏种,让学生返校。1991年夏天闹洪灾,年幼的我依稀记得,爷爷顾不上家宅被冲垮,带着全体教职工投入了抗洪抢险和学校修建的工作中。一个多月后,爷爷直到洪水撤退、学校复建的庆祝大会之后,才与我们见了面。期间大伯烧伤住院,他也就抽空见了一面就回学校继续工作。现在家中堂屋的左侧,还立着一张当时救灾荣获“江苏省优秀教育工作者”并且荣膺省三等功的相片。

  老家堂屋的左右两侧墙上,现在还挂着两个大玻璃牌匾,一个是“全乡学校统考连续十四年第一”,另一个是“连续全乡九年第一”。爷爷和我讲述过他带过的那批“传奇毕业班”。“那一届的孩子,虽然不是最聪明,却总是很听话。”说到这时,爷爷总会慢慢地放下筷子,语重心长地说,“其实教育这件事情,尤其是小学教育,最重要的就是培养兴趣、培养习惯,一个组、一个班、一个学校,学风起来了,成绩自然就会起来。”那届小学毕业乡统考,全班36个人,27个满分,总平均分99.6的成绩,俨然成了农村教育界的传奇。

  如果让幼时的我给爷爷画一张画像,那么画像的背景,一定是空荡的屋中垂着一只摇晃的吊灯,吊灯下面爷爷微微佝着身子,左手点着烟,右手在批改收上来的作业,时不时地咳嗽两声,偶尔抬起头望着一缕缕青烟若有所思。

  在奶奶去世之后,爷爷最终下了决心把三十多年的烟瘾戒了。

  如今,那个严厉又和蔼的彭校长,那个温暖又倔强的长辈,永远地离开了我。他放下了劳苦一生的躯壳,宛如留香的荷韵,又宛如山间拂过的一缕清风,淡淡地沁入每个熟悉他的人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