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陈蓉 文 |
父亲住院一周,早晚时光,陪他到医院东面临河的绿化地走走、坐坐。河对岸是一片荒滩,岸边爬满一丛丛如瀑的蔷薇,上面开满红色或白色的花朵。微风吹来,隐含着阳光、雨露芬芳的香味扑鼻而来,那是乡野最诱人的春色。
我家小区对面的篮球场栅栏上,也曾爬满了高高的蔷薇藤,挤挤挨挨缀满了粉白和大红的蔷薇花。其中不少如孩童的笑脸,由数朵花簇生在一起,这种蔷薇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七姊妹,花团锦簇,形成了一道独特的蔷薇墙。
今年蔷薇花开的时节,与朋友一起再去看时,那满墙的蔷薇却不见了踪影。独留下空旷的球场,那冷漠的空间与周边的绿化带隔绝,在盎然春意里显得格外落寞。
北步桥菜市场东面沿着新华路两侧曾有一长排的紫薇树,棵棵树枝繁茂,亭亭玉立。
那一年夏季,每天都是高温炙烤着大地,可每次去买菜时,看到那一株株紫薇树缀满了细细碎碎的花。气温越高,花色越艳丽,形成一片夺目的花海。玫红、粉红及紫色的花从初夏一直摇曳到深秋,让我对紫薇有了一种窃窃的暗喜。可第二年新华路改造,等道路通畅时才发觉,所有的紫薇树都已被移。不觉心里隐痛如纷纷掉落的紫薇花,陷入某种难以名状的深渊里。
在寻常日子里,时常会邂逅一些意外的惊喜,也有一些熟悉的风景。但是不经意之间,那些熟稔于心的欢喜随时光慢慢消逝,只留下怅惘的念想和无尽的空白,唯有在记忆里不断回望。
建国路是我们这个小城最富有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筑风格的一条街道,临街建有商场、旅馆、剧院、银行、邮电、书店、饭店等建筑,两旁的梧桐树影婆娑,岁月流淌在斑驳的光阴里,承载着无数人对小城共同的回忆。
随着城市开发和隧道建设,街道两旁的许多建筑被拆除,还实施了全封闭施工,整条街早已面目全非。
那是前两年夏日最热的三伏天,意外看到老剧院拆除的消息,就像热浪之中被泼了一盆水,猛地一怔,一股难以述说的惆怅慢慢弥漫开来。随着老剧院的訇然倒塌,我的青春岁月好像也在四处飞溅的尘土中飞扬、飘散,空留下一片废墟。
我最美好的时光是在剧院里一个小小招待所里度过的。我们一群年轻女孩怀揣着梦想,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迷惘和困惑。由于那个时代悬殊的城乡差别,使我们这些农村女孩始终难与城市相容相生。但招待所狭小的空间,慢慢也为我们打开了一个别样的世界。
那时有不少剧组到莫氏庄园拍片,大多数居住在我们这个招待所,有一些是当时很有名气的演员,比如达式常、王志文等。生活中的明星与普通人一样寻常,他们常年在外奔波,并没有我们想像中那般光鲜。我们这些女孩子也过了一把“电视瘾”,有次有个剧组制片找到我们,说是需要几个群众演员扮演丫环。于是我们这些女孩就去庄园拍片,拍的是关于凤凰树传说的一个故事。我虽然只拍了一次,但后来远在枫泾的姨夫说在电视剧里看到了我,不过只晃了一个镜头,但他竟认得穿了古装的我。
剧院对我们是免费开放的,休息的日子常会去看一场电影,那时迷恋的是香港警匪片。有时剧院也有一些演出。那时学院派歌手周冰倩《真的好想你》正风靡全国,当她来小城表演时,整个剧场座无虚席。在后台我看到的周冰倩清纯又热忱,对歌迷的热情她很是感激,特别是有个小男孩给她写了一封信,让她十分感动。后来,陆续有王汝刚、茅善玉等艺术家光临我们这个小城,生活中的他们儒雅而又真诚,根本没有一点明星的架子。时光荏苒,我们这些女孩也各自劳燕分飞,青春如风筝般随风飘逝。
混堂弄、书院弄、鲍家汇、汤家浜是南河头老街的巷弄,拥有施宅、戈宅、钱宅、刘宅等20多幢历史建筑,有着百年历史的沧桑。过去,那里逼仄的街巷、破旧的居民楼,到了台风季节就成了洪灾区。当时我还在做基层通讯员,经常深入这些灾区进行采访,看到的是洪水淹没房屋、街头的破败情景。
经过几年的改造,南河头重新掀开了面纱,昔日的街区焕然一新。而那些深藏了百年的老宅成了各种商业展馆,过去的市井生活已被街区的喧嚣所淹没。
走在百年金山石新铺就的街巷、庭院和桥梁上,过去与当下在时空中交汇,只是再也无法踏进老街昔日的荣华里,唯有记忆飘荡在“鸣珂里”的河水中,潺潺不息地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