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玉梅 文 |
童年时,我是母亲的小尾巴,最知道母亲的种种不易。母亲是居住在城市里的黑户,生活的各种重担都压在她的肩上。全家人每天的饭菜、洗衣,都是她一手操持,却安排得井井有条。没有粮油煤炭供给,全靠母亲上山捡木柴、割草、扒松针和捡煤渣,才能凑齐做饭的薪火;蔬菜是母亲在家舍旁的菜地里自种的;有时还养鸡、养猪,很多时候还要去采矿场里挖矿石、砸石子、筛矿砂。母亲每天像陀螺一样旋转着、辛苦着、节约着,恨不得一分钱摔成八瓣用。可是,母亲对外婆却十分孝顺,每个月都要包了肉馅的饺子,买了蛋糕、桃酥等好吃的去探望外婆。
母亲常常几年都不添置新衣,却年年要给外婆做新衣。外婆只有母亲一个女儿,与舅舅们居住在交通十分不便的江宁山里。母亲每次去看外婆,都要走50里的山路。可是母亲像燕子归巢一样,定期去看望外婆,帮外婆洗被子、挂蚊帐、剪指甲。有时也把外婆接到我们家里,住上几个月。母亲常对我们说,外公去世得早,是外婆一个人靠着每天上山割柴,再拉到镇上卖,才养活了他们姐弟三人,还供两个舅舅读完了高中。而外婆只有一米五的个头,还是一双裹过的像粽子一样的小脚!
也许是爱屋及乌吧,母亲对小脚老年妇女特别关爱。70年代初期,我们一排家舍住着八九户人家,在家舍的东头,只有一个公共水龙头,家家户户淘米洗菜都要到这里来。于是,在公共水龙头旁,就多了一个水泥砌起来的箩筐,是邻近郊区村里养猪人家放在这里,接淘米水的。母亲淘米时,总是不忘把浓浓的淘米水倒在箩筐里。有时看见别人把淘米水倒在沟里,母亲就及时提醒大家,倒在箩筐里吧,举手之劳,帮帮养猪的农民。
来提淘米水的是一个走路不太稳的老奶奶。母亲就问:您多大年纪啦?老奶奶回:66啦。母亲说:哎呀,怎么这么巧啊,您居然与我的母亲同岁!就吩咐跟在一旁的我,快去家里端张椅子来,让老奶奶歇一歇,还让我倒一杯凉茶给老奶奶。母亲对她说:以后您来收淘米水,就到我家来歇一歇,喝杯水再走,回村里还要走两里路呢。老人家很感动,以后每次来收集淘米水,都到我家来坐坐。老奶奶也心善,经常从他儿子的地里摘几个番茄、黄瓜来。母亲待她如亲人,遇到天气特别热,或者雨雪天气,母亲就会放下手里的活,帮老奶奶把淘米水送到村里。老奶奶激动地说:姑娘啊,你真好!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多好啊!母亲说,那我就做您的干女儿吧!您恰巧与我母亲同岁,也是有缘啊!老奶奶热泪盈眶,一迭声地说:真是太好啦!太好啦!
后来母亲每次接外婆来家里,就会接“干妈”一起来住,吃一样的饭菜,做一样的衣裳,连母亲亲手做的绣花鞋,都是一模一样的两双。两个妈妈在一起有说有笑,其乐融融。母亲没有食言,待“干妈”如亲妈,逢年过节总会登门“送节礼”,直到“干妈”86岁去世。
母亲总是这样帮助比她更穷苦的人,不求回报。母亲的“孝与爱”深深植根在我们的心中,抽枝、散叶、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