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铁军 文 |
老屋,是安在心灵深处的家。无论是远离故乡的人,还是近在故乡的人,愈来愈留恋、怀念故乡的老屋。我家老屋坐落在江南水乡无锡南门外雪浪板桥俞巷三家村。临近春节,这种对老屋的怀旧愈来愈烈。
孩时,在老屋里印象至深的是爷爷奶奶,那个年代的烟火生活历历在目。印象深刻的,是爷爷腰间束着的青布饭裙,是土灶上的一日三餐,是温度与时间在大铁锅里交融出的山芋新米粥、菜饭、蒸菜、面疙瘩……
爷爷在灶台上忙碌,奶奶在灶膛烧火,配合默契。在我学龄前,有时会钻到灶膛学着奶奶的样子烧火,生硬的小手掌着又长又重的火夹把稻柴送进灶内,从灶膛里向外直冒的白烟十分呛人。几次下来,奶奶就教会了我烧火的技巧,要让火正常燃烧,灶膛内要有足够的空气,稻柴把扎得要大小适中两头要有透气空间,后一个稻柴与前一个稻柴衔接要恰到时机,灶膛内塞得多了或过紧了,就会造成缺氧,才会出现向外冒烟的情形。
临近春节,印象最深的是爷爷在铁锅上摊蛋皮的样子,是那么娴熟。打好的蛋液(鸡蛋鸭蛋按一定比例,让蛋皮更有韧劲)备用,用一块猪皮或猪油先往锅身均衡擦一下,烧热铁锅后,用铜广勺打一勺蛋液往锅身一个方向趁势而为,蛋皮厚度的把捏、摊皮的时间与热度,全凭爷爷的经验,不焦不糊全品相,不一会儿顺势把整张基本成形的蛋皮翻一个身,稍老一老就起锅置在刀板上备用。
卷鸭卷鲜上锅蒸,斜切段后在深青边碗内打底,加小块草排与滚切慈菇加葱姜料酒盐糖上锅蒸,食用时,用盆子扣紧碗口顺势翻身,一碗似孔雀开屏的年菜——鸭卷鲜扣碗就闪亮登桌。
还有一道年菜更让人难以忘怀,那就是江南许氏红烧东坡肉。现在成了我最乐意去学烧的一道永无止境的年菜,近20多年的反复实验式模仿,与爷爷的味道可能会愈来愈近。
近几年每到春节前,就会烧上几大锅几十块东坡肉与亲朋好友分享,在他们的点评中,我的手艺渐渐提升。在家里烧东坡肉的同时,近年亦被老同学们、好友家邀去烧上一锅,小小的存在感,在友人“鲜香软糯、油而不腻、入口即化”的口感中获得。我似乎自然成了许氏家族这道年菜的传承人。
这两道年菜全套烹饪的过程,仿佛刻在了我童年的记忆里,以往、现在、将来成了故乡、老屋的某一种“符号”,挥之不去永不磨灭。而随着年龄增长,竟然成了一种乡愁的符号。
在老屋的后屋有两只猪圈,一只是叔公家的,一只是自己家的。老屋前后是爷爷的自留地,从不荒着,每一年的各式蔬菜在四季分享。每年入冬后,腌咸菜与水腌菜;每年夏季,腌萝卜干、晒发甜酱。
最有趣的是,夏季在屋前场上,一家人围着长条桌吃晚饭,洒好井水的场地上,夏日炎炎虽无电扇但格外清凉。晚饭后,我与爷爷一起搬好春凳拿好蒲扇为一天最惬意的时光作准备。
老屋东侧,流淌着一条直通长广溪的小河浜。农闲时,河面上常卧着一条生产队里的木船。在没有挖井的年代,淘米、洗菜、洗衣都与这条小河构起了一种亲密的伙伴关系。小孩淴冷浴、钓鱼、扳鱼、网鱼、摸蛳螺,在小河里尽情寻觅童年的快乐。
而爷爷在酷暑打着伞守护着孙子学游泳的样子,现在想来,那不是童年时光爷爷的爱吗?
每逢过年,是三家村老屋最热闹的时光,亦是小孩们最兴奋的季节。
而今,老屋——心灵深处的家,只能定格在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