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01版:二泉月·书苑

记住那段历史

关于长篇小说《荆家村》

  | 张金龙 文 |

  困难时期,农民口粮低标准。称之鱼米之乡的无锡农村亦处在饥荒之中,“荒春三” 更甚。当时是“吃食堂”,从食堂里用钵头盛了粥回到家,再掺到连根煮的野菜之中,搅拌一下,一家大小再把它舀到碗中,“霍碌碌”的喝粥声此起彼伏,当时,那是最美妙的“交响乐”了。吃两碗或三碗以后,又出现另一道风景——舔碗,碗内的残汁必须舔掉,那盛粥的钵头倒掉粥以后,有些粥腻附在钵头内壁上,用手指把它耐心地刮下来,可以吃上一口或两口。在这时更深刻体会到谁知盘中餐,粒粒皆金贵了。“光盘”行动不需号召,人饿得慌时会自觉行动的。有次某人家十几岁的兄弟俩为争刮钵头内的粥腻而大打出手,两败俱伤,双方均头破血流,而且把钵头也打碎了。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苦难岁月。

  那时,各级领导对抓粮食生产是竭尽全力的,无锡农村在“以粮为纲”的指示下,改变了三千多年来一年稻麦两熟的传统耕作,强力推行“三熟制” (在一年内同一田块中种元麦、前季稻和后季稻)。称双季稻是“革命稻”。根据测算,前后两季水稻需要生产期240天,而无锡地区的无霜期仅200天左右,而水稻遇霜便蔫了。农村自古有“清明断雪,谷雨断霜”“寒露无青稻,霜降一齐倒”的农谚。后季稻插秧最迟不能在立秋之后,否则影响产量,甚至绝收。所以出现了在7月下旬至8月上旬的“三抢”(抢收前季稻、抢脱前季稻、抢栽后季稻)。

  “三抢”正是暑热天,农民每天超强劳动16小时,体力消耗极大,多吃粮食抵御消耗,每天要吃四五顿。而前季稻是米质差,其“卡路里”不及粳米八折,为了抢季节,前季稻青熟不匀时必须割下,造成瘪谷太多,浪费惊人。其实浪费最大的是阳光,如果是单季稻,正是水稻粗壮茂盛时,太阳的光和热得到充分利用,进行光合作用,奠定丰产基础。现在阳光照在后季稻幼苗上,大多浪费在白浪浪的水中,虽然当时人们高唱着“万物生长靠太阳”,却把太阳这个优质资源浪费了。明白人都懂得太湖以北不适宜栽种双季稻,这是与自然法则背道而驰的。但当时不顾自然法则,当然,倒霉的是农民,农民又陷入了饿肚皮的境地,那是一段不可理喻的荒唐岁月。

  低下的生产力,使农民陷入无米吃、无柴烧、无钱用的窘境。穷则思变,老实巴交的农民也要抗争,力图改变自己的命运。这时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来了。农民冲破了思想的束缚,分田到户。再一次当上了土地的主人,积贮了多年的能量喷薄而出。他们起早贪黑,把感情和精力倾注在土地上。过去15天才能完成的夏收夏种,现在只需要3天,而且水稻产量单季超过了双季,分田第一年便获得了特大丰收。国家粮仓纷纷扩容,农民家家有余粮。农民的粮袋满了以后,想方设法考虑钱袋子了,于是农民们开始多种经营,广开财路,在温饱的基础上向小康迈进。那是一段扬眉吐气的舒心岁月。

  为了不忘记那段历史,我萌发了写小说的冲动。经过三年的笔耕,终于写成了长篇小说《荆家村》。

  我是土生土长的无锡梅村人,在小说中注入了不少梅村元素。梅村,史称“荆蛮地区”,泰伯奔吴,建都立国,经过三千年发展,逐步形成吴文化,梅村是吴文化的发源地;梅村人民在大革命时期、抗战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为革命作出了巨大贡献,出现了许多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梅村是革命根源地;梅村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便办起了社队企业,改革开放后得到迅猛发展,梅村是乡镇企业的发祥地。生于斯长于斯的我,从梅村这块地上获得了写作的源泉和营养。

  写长篇小说应该是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我要写那段比较有沉重感的历史,确实“浪漫”不起来,我采用现实主义的写作方法,把那段历史以小说形式呈现出来。那时举目便是红色的大幅标语和语录,这是时代特征;而江南鱼米之乡树木葱茏,四季分明,河网密布,舟楫往来,这是地域特征;农活中技术含量高的是先筛绳、牛绳、橹绑绳,这三条绳是农耕特征;悦耳清新的“无锡景”,幽默发噱的“小热昏”,还有被叶圣陶先生誉为“太湖一枝梅”的锡剧,这些便是文化特征;故事叙述,人物对话,有时采用吴地方言,外地人能够看懂,而吴地人看了有种亲切感,这是语言特征。如果说以上几个特征是接地气,那在《荆家村》中有多名共产党员不辱使命,带领群众艰苦奋斗,则是扬正气了。正是接地气和扬正气,才使我有了创作的底气。长篇小说《荆家村》中,没有惊天动地的场面,没有跌宕起伏的悬念,没有引人入胜的情节,只是波澜不惊、诚恳朴素地叙述着那段历史。

  历史是民族的记忆,是地方的名片,也是劳动人民的丰碑。我们必须坚持历史自信,开创未来。

  《荆家村》,张金龙 著,凤凰出版社2021年6月出版,定价:78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