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0版:二泉月·文学

以梦壮行

  | 新勇 文 |

  当我入睡之后,许多人在我梦里啸聚山林。他们像南京艺术学院校园内的雕塑,时而各自分散,时而聚集一起。白天看上去都挺快乐,到黑咕隆咚的夜里,猛然出现在眼前,特别吓人。

  有时我还没醒,他们就走了;有时我醒过来,他们还在我的脑海里盘旋。

  尤其奢侈的是,有时候梦里也有自己的形象。我在我自己的梦里是立体的,我能从不同的角度看见我的音容笑貌,一颦一笑都跟我自己无法分割,而现实中的我跟梦中的我却又分明各自独立。

  感觉梦中的我,就像我笔下的小说人物,我静静躺着打呼噜,同时撒开两腿为所欲为;就像我静静地在书桌前打着字,而我用文字编织的那个我,却在干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这是人类自带的克隆技术,没谁说这就是发明,但我们脑子里的梦,的的确确属于伟大的发明,这种发明时时刻刻都在创新、创造。

  要是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做梦,倘若时间不够长,那么祝贺你,你刚才的睡眠多半属于深度睡眠;倘若长时间无梦,这个人的生命装备多半缺失了呼吸,或者他的一部分装备已经失灵。

  据科学研究,连马和狗等诸多的动物都会做梦呢。而我,一个写书人,我是觉得连小草和蚂蚁都会做梦,否则小草不会穿破坚硬的大地,蚂蚁不会为了食物而在外觅食的那一段旅程上随心所欲地开辟道路。一只蚂蚁永远不知道它即将获得的食物在哪里,而在回来的时候,这只即使不曾满载而归的蚂蚁、这只或多或少都得到一份生活馈赠的蚂蚁,却能准确地找到归途——因为有梦,连蚂蚁都不会迷路。

  人在睁开眼睛的时候,也是可以做梦的。我们把睁着眼睛做的梦,可以实现、能够实现的那部分叫理想;把不能实现、不会实现的那一部分,称作幻想或者想象。

  人在醒着的时候经常怀疑自己在做梦。比如,当我在现实的黑夜里穿过悠长的林间小道,四周漆黑一片,深夜的树林没有任何声音,连猫头鹰都不会梦呓,更不会尖叫,风也睡着了,天上的月亮和星光也睡着了,只有一些不甘寂寞的树叶弥散着幽暗的光,四周影影绰绰。我怀疑每一棵树的后面都藏着妖魔,每一片树叶底下都有一个鬼怪在荡秋千。他们伸缩着鲜红的舌头,随时准备从树和树叶后面跳出来……我的恐惧,不是来自身外的一草一木,不是源自眼前的黑暗,而是内心。这时候唯一能让我战胜恐惧的,是在黑暗中亮起一盏灯,或者能有一个陪伴的人。

  谁能说得清这时候对一盏灯或者一个同路人有所期待,是应该叫理想还是幻想。

  如果能够获得,那就该叫现实;如果不能获得,那这段黑夜中的摸索,是不是就是一个真真切切的梦?

  有个朋友曾经对我说,在他结婚多年以后,遇到一个熟悉多年的女子,她善解人意,言谈得体,总是给人带来快乐。可她一直那么瘦,那么弱小,就像早晨一颗细小的露珠,不敢触碰,生怕一触碰所有的美妙都不复存在。分别多年后,直到前几天相见,因为长了五斤,她像一块玉,变得珠圆玉润,脸上带着莹莹的光彩,皮肤红润,头发像春风中的碧丝纤草,干净而柔顺。我那朋友告诉我,见面那一刻他真想对她说:我想抱抱你,让我近距离把你看仔细。可是他又说:“我羞于启齿,我在反复怀疑我这要求的合理性,同时怀疑自己的虚伪性,为什么多年以前没有这种冲动?”我不知道,那一刻他的想法,应该叫理想还是幻想。

  醒着的时候往往在做梦,睡着的时候却常常在生活。

  按照睡的状态和醒的状态,我们不妨把梦分为不由自主做的梦和主动做的梦。

  人生经验告诉我们,不由自主做的梦,无论多么恐怖,多么纠结,一旦醒来,就不复存在;而主动做的梦,越是如此绚丽无瑕,如此完美无缺,带给你的失望和迷惘就越深厚越扎实。

  尽管我们深知刻意追求的梦境,往往伴随着诸多烦恼与辛劳,但没有人愿舍弃心中的憧憬,或者放弃那白日里的梦想。

  在人生的浩瀚长河中,每个人都是一艘特立独行的帆船,有时乘风破浪,有时静泊港湾。但无论身处何种境遇,那份对梦想的执着追求,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引领着我们穿越迷雾,勇往直前;激励着我们不断探索、不懈奋斗,直至抵达成功的彼岸。

  白日之梦,让我们的生命不再是一片荒芜。它像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我们不断前行。在追梦的路上,或许会遇到坎坷与挫折,但正是这些挑战,让我们的心灵变得更加坚韧,让我们的步伐更加坚定。

  每一次跌倒后的爬起,都是对自我极限的超越;每一次失败后的反思,都是向成功迈进的坚实步伐。梦想,让我们学会了坚持与勇气,让我们在逆境中也能看见希望的光芒。

  只要心中有梦,我们便拥有无尽的动力;只要对未来充满期待,我们便能不断超越自我。不管将来我们能不能登上梦想的巅峰,只要认真跋涉过、探索过,回望来时的路,那些曾经的汗水与泪水,都化作了最宝贵的记忆或者财富。

  人生最动人的部分,在追梦圆梦的过程之中。就像电影最精彩、最吸引人的部分,大多出现在整部电影的播放过程中、而不是电影的结尾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