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陶晓菲 文 |
天色渐暗,踏着夕阳下班回到家中,妈妈急忙把灶台上的水烧沸了,下了十几个馄饨进去。那煮馄饨的水满满地盛了一锅,因了面粉的缘故,有些泛白,冒着咕噜的泡泡,升起蒸腾的热气。一个个滚圆的馄饨在沸水中自由地翻跃着,妈妈又随意地往锅中撒入了两勺盐,防止粘锅,再加入了些许冷水,让原本翻滚的汤水略微平寂下来,等上片刻,待水再煮开时,馄饨便可盛起来了。
小时候,总觉得天底下的馄饨只有一种,那便是家里包的。可是,后来吃过红油鲜艳的抄手、鲜香肥美的云吞后,方知道馄饨原有这么多的“兄弟姐妹”,不过最合我口味的还是家中的那一口朴素味道。每逢过年过节,特别是大年初一,爸妈便会去面皮店“摇”两斤馄饨皮,去菜场上“摇”几斤猪肉,再加上外公送来的地里自家种的菜,细细剁碎了拌在一起,加入油盐酱糖和生姜碎末,搅和搅和,就是发着诱人香气的馄饨馅了。
到了包馄饨的环节,就是全家人上场的项目。不过,还需要先端来一碗清水,放在桌前,再拿来一个竹编筛子置在旁边,馄饨馅的碗里留着几双筷子,万事俱备,才可动工。包馄饨的第一步,是把轻薄柔软的馄饨皮平摊在掌心,有时候因为是刚刚从面皮店拿回来的缘故,面皮还存留着温温的热,让其揉捏起来多了些许便利。摊平的馄饨皮四面要涂抹上一圈清水,为的是包得更加紧实,防止馄饨熟了之后汁水流溢出来,减了鲜味,接着夹上一筷子的馄饨馅,放在中央的位置上,然后再将馄饨皮对折翻转,紧紧地将两角往里一拗捏紧,一只形如银锭般的馄饨就包好了。爸妈的动作总是熟练而有序,不出一刻,馄饨就能包好几排,等着下锅。
《都门杂咏》中记载说:“包得馄饨味胜常,馅融春韭嚼来香。清汤润物休嫌淡,咽后方知滋味长。”出锅的馄饨热腾腾的,散着微微的香味,挖上一点猪油,任热汤将其溶解得只剩下几圈喷香的油层,再浇上一点镇江的香醋,馄饨就是家最温馨的记忆。
今日的馄饨嚼来,才知道与平日吃的不太一样,多了几味素的馅料,除去了荤腥的肉,凑成了一盆“七星馄饨”。“七星馄饨”多在月半之前吃,寓意着“过关桥,加星宿”,是祈福辟邪的馄饨,所以小时候常在开学前会吃上一遭。不过之前只有吃的份数,未去深究“七星馄饨”的源来,听了音只以为是“七心馄饨”,为的是我多长点“心”,现在看来,这种理解是有偏差的,但又莫名契合了“七星馄饨”那原本求得“吉祥如意,幸福安康”的寓意。当我再追问妈妈“七星馄饨”的历史时,妈妈也竟是不知,不过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习俗,我又去网上深究,却也是寥寥的资料。算了,不如好好吃这一口馄饨罢,珍惜这口口相传的美好祈愿。
今日吃的“七星馄饨”有这七味:鲜香娇嫩的草头、微涩清甜的荠菜、滑润软糯的香菇、爽朗干净的青菜、醇厚甘滋的菠菜以及硬中带韧的豆腐干和被称为“如意菜”的豆芽菜。咬上一口,汁水从薄得近乎透明的馄饨皮中淌了出来,溢向唇齿之间,香味逐渐铺漫开来,又因了这七种的馄饨馅,各种鲜香糅杂在一起,你挨我,我挤你,给了口腔一场绚烂多彩的盛宴。
我走来走去,吃过许多的滋味,却觉得这一口才最是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