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0版:二泉月·文学

母校的紫薇

  | 周宏伟 文 |

  上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初,我在无锡北七房中小学读书。那时的学校还在北七房老街的西边。母校的紫薇树就种在大礼堂和教师办公室中间的花圃里。老校长带着全校师生轮流到花圃里松土、除草、施肥、浇水和修枝,把这个小花园装扮得十分漂亮。这棵神奇的“肉麻”树,是花园里的头牌,尤其招人喜欢。

  紫薇树的树干是虬曲的,外皮洁白、光滑。新长的树枝却是褐色的,摸起来很粗糙。紫薇树的皮会逐渐脱落,露出白净的树干,使人不由自主地想去摸一摸。这时,花叶就会随之震颤,所以我们都喜欢喊它“痒痒树”。课余时间里,大家都会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挠痒取乐。

  紫薇树的花朵是紫色的,很别致。绿色的花萼中抽出一根根细丝,细丝上缀着鲜艳的花瓣,像用转笔刀转下来的铅笔刨花,摸起来和打皱的绢子一样。花瓣中间是金黄色的花蕊,红黄相间,煞是好看。

  紫薇树开花时很壮观,很热烈。它不是一朵一朵开,而是像好客的主人一样,刹那间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摆上了桌。它铆足了劲,一树一树地开,一簇簇一丛丛,让原本茂密的叶子都乖乖地让了路。

  紫薇树下,小小少年也会生出惆怅:成绩不好的失落,不被老师重视的苦恼,以及同学相互排斥的焦虑……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不切实际的想法很多,超乎年龄的感受也很多,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青春萌动?

  我是北七房小学的骄子。因为整个学校的同学都是农民的孩子,唯独我是跟着父母吃商品粮的城镇户口。但是,我从来就没有任何的优越感,我的母亲整天死死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直到我像鸟一样飞出校园,才感到通体舒畅。走上社会后,遭遇了各种挫折,不堪重负时,才会回味校园里的清纯。紫薇树很温柔,它愿意默默听你的倾诉。

  北七房古名莲溪。1905年,著名教育家华绾言先生创办莲溪小学堂,据说那时就有了这棵紫薇树。我上学时街西的北七房中小学,是否就是当年莲溪小学堂的原址,尚待考证。如今北七房整村拆迁,人们各奔东西,但凡在这里读过书的50后、60后、70后,都十分清楚地记得这棵神秘的紫薇树。

  2001年,北七房小学再次易地重建,两年后,这棵紫薇树被移栽至街东的新校舍。当时,老校区已改做厂房,紫薇树险些被人卖掉,据说连2万元的价格都已谈妥,但最后还是留了下来。2025年初,紫薇树又被移植到前洲中心小学,这棵历尽沧桑的紫薇树终于有了最好的归宿。它可以尽情聆听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在风声、雨声和读书声中,将这百年的文脉延续下去。

  北七房小学原址的大礼堂里,曾经举办过我父母的婚礼,紫薇树见证了他们的爱情。母亲做了37年的园丁,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父亲是前洲中心小学首任党支部书记,他一手提拔的高品秋后来担任北七房中小学的校长。冥冥之中,紫薇树始终在他们的身边,不离不弃。

  紫薇树,如果我来看看你,摸摸你,你还会像当年那样娇羞地“痒痒”吗?记取年少时,再见鬓已霜,你大抵是记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