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访谈作家 马汉
马汉,本名马汉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高级记者。作品入选多种合集和年度选本。出版散文集《候鸟栖息的湖岸》《水绘的人事》《随云行走》,报告文学集《烟火传》,小说集《拯救美女罗娅》等。
从挑灯夜读的少年,到新闻一线记者,再回归作家,马汉始终践行着“书写者”的使命,用细节点亮文字。他的作品,不仅是个人记忆的存档,更是一座城市的文化基因库。
昏黄灯光下诞生的“书写者”
马汉与文字的缘分,始于一个精神食粮相对匮乏的年代。他依稀记得在十岁时,书籍还是稀罕物,于是每一本能拿到手的书都被他视若珍宝。“我就躲在房间的角落里,借着家里天花板上那盏昏黄的灯读书。”马汉回忆道,“每天晚上都舍不得睡觉,要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再偷偷读几页,才能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
如饥似渴地阅读,是他对那段岁月最深刻的记忆,也正是那段时光,让他与文字结下了不解之缘。十几岁时,马汉便开始尝试写小说,虽然早期的习作显得有些稚嫩,但他乐在其中,不断地写、不断地投。终于,他的文字变成了铅字出现在报刊上。那种喜悦,他至今想起仍眼含笑意:“那时候谈不上什么创作,但就是喜欢写,发表出来就觉得成功了。”1983年的春天,一纸调令将他从被原单位选派去大学深造的路上调进了报社,他欣然放弃学业投身新闻行业,开始了另一种书写人生。
新闻与文学并行的书写人生
“我最初的想法很简单,觉得新闻和文学离得很近。当记者可以广泛地接触社会,这对我将来写小说大有好处。”马汉进入新闻行业的初衷,是为了打开视野、积累素材。然而,现实的新闻工作远比他想象得更加忙碌。采访、写稿、编稿的任务接踵而至,小说创作计划不得不为工作让路。“构思和写作都需要整块的时间,而我最缺的就是时间。”于是,他找到了一个平衡点——散文。这种体裁更为灵活,可以利用工作间隙的零碎时间完成,实现他“叙述的冲动”。
正是因为这段独特的经历,让马汉对新闻与文学的关系有了更深刻的体悟。在他看来,二者都需直面社会、反映生活,都需要遵循汉语言的规律,但却也有着本质的区别:新闻是客观真实,文学是艺术真实。
早年的文学训练,反而成就了马汉独特的新闻风格。他尤其擅长人物通讯和报告文学,因为他懂得如何捕捉和运用细节:“这就像是写小说一样,你要观察人的神态、动作,揣摩他的心理,用一个生动的细节去代替千言万语的评价。”而这种风格也延续到了他的散文中,以至于还出现过“文体误会”。马汉笑称:“我有一篇散文,被西北一家文学期刊当作小说发了头条。我反复解释那是散文,他们却坚持说‘这分明有小说叙述的影子’。”
于马汉而言,新闻是安身立命的职业,文学是源自热爱的志业。两者如同铁轨,并行支撑起他作为“书写者”的人生,“‘记者’和作家一样,永远是‘书写者’,我喜欢这个身份”。
用细节之光点亮水绘的江南
如果说新闻是记录当下的快照,那么文学就是他为无锡建立的文字“档案”。随着岁月流逝,马汉目睹了熟悉的街巷、码头、河道逐渐被新的城市图景所取代,一种紧迫感油然而生,“很多东西消失了,但不是物理上的死亡,而是几代人共同记忆的‘脱水’。如果没有人记录,它们就真的不见了”。这份牵挂,最终凝结成为他的散文集《水绘的人事》。他以“水”为脉络,将那些临水而居、枕河而眠的旧日生活场景还原。他说,希望用细节的文学之光点亮水绘的江南,用带着温度的体验唤醒集体的记忆:“一个生动的细节远比空泛的抒情更有力量,能瞬间击中读者心灵,让他们产生共鸣。”
令他未曾料到的是,这些为留存记忆而写的文字,竟然走进了课堂。《水绘的人事》中多篇作品被选为多省中学语文现代文阅读试题范文,被出版部门收入教辅材料,甚至被知乎上的网友列入“高考写作必看的高营养作品”书单,与梁实秋、汪曾祺等大家的作品并列。对此,马汉谦逊地笑道:“我只是‘混迹’其中,所谓的‘高营养’,或许是教育者针对当下学生阅读‘偏食’、文化‘营养不良’开出的一份补充菜单。”而他笔下那个真实、细腻、充满人情味的江南,恰好提供了某种稀缺的养料。最让他感到温暖的,是常有学生在考试后通过微博找到他,和他探讨某篇文章的深意,“这说明,有一批年轻人同样在关注地域文化,在追溯城市记忆。这是最让我欣慰的事”。
(晚报记者 李昕昕/文 李霖/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