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洪忠佩 文 |
“四鸟绕日”的奇幻意象，即“太阳神鸟”，透出先民对太阳的崇拜，以及对“天人合一”哲学思想的追求。我在创作长篇历史小说《见素抱朴：西汉大儒扬雄》时，始终把太阳神鸟作为一种象征的梦境，贯彻于不同章节之中，以构成和丰富西汉大儒扬雄的精神世界。
扬雄（公元前53年—公元18年），汉赋四大家之一。我接到四川文艺出版社关于扬雄的历史小说选题时，正在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学习。趁着节假日，我就去了扬雄的出生地四川郫县（今成都市郫都区），与当地学者座谈，查史料，拜谒扬雄墓，去感知一位文化巨擘的历史脉络……
我的构思定位是，以《汉书·扬雄传》为基准，对史料处理坚持“大事不虚，小事不拘”的原则，去构建与讲述大儒扬雄传奇的人生，还有与之交集的人物鲜活群像。扬雄作为西汉时期一位重要的文化学者，与那个时期重大历史事件有着紧密的关联，我试图通过扬雄情感波折、成长历程、人生境遇、生离死别，还有周遭的宫廷事件，一步步把有血有肉的扬雄立体地呈现出来，彰显人性。
两千多年前的西汉，于我是个遥不可及的年代。人物的历史脉络、生活背景，都需要我去发现与认知。为了准确把握历史脉搏，以及生活风俗场景，我阅读了《秦汉史》《太玄集注》《西道孔子——扬雄》《<扬子法言>今读》《被历史湮灭的背影》《郫县志》《纪念扬雄诞辰2070周年论文集》等史书与资料，并记下了六万多字的读书笔记。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试图在阅读与感受的基础上，建立起自己的认知体系。我认为，这也是对自己文化视野、修养、格局，以及判断力的综合考验。就我而言，这部小说的创作是富有挑战性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历史人物的个人史，其实也是地方史和社会史，怎样去梳理、融通，怎样从史料中脱胎，才是创作的关键。创作历史小说，首先要有正确的历史观，历史小说文字上的开疆拓土，必须符合历史。相对于我其他小说的创作，《见素抱朴：西汉大儒扬雄》的写作进度要慢些，因为首先要尊重历史，然后才是小说的创作。诚然，对西汉时期的官制、地理、人物，甚至服饰、器具、食品等等，都不能一知半解，尽最大可能避免“误差”。况且，有关扬雄的史料可以说是少得可怜。因此，我在构建、创作小说过程中，尽最大努力把自己的重心贴近或融入那个遥远的年代。“学而优则仕”，我对如何去讲述汉赋大家扬雄努力跻身朝廷，以及内心的挣扎、孤傲，甚至绝望，进行了更多思考。我发现，在倡导“儒学治国”的西汉，扬雄并不是一个孤立的存在，而是一位极具代表性的人物——他身陷朝廷，既是当时一些大事件的亲历者，亦是见证者。这就赋予创作有了多重意义上的探寻，给作品向着人性的深度开掘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历史上的巴蜀大地，自古多出奇人异士。西汉时生于蜀郡郫县的扬雄，可谓儒界奇才，是历史上著名的哲学家、思想家，其“道德与学问，可以与孔子并肩媲美”，有“西道孔子”之誉。他从一位读书郎、游学青年，因博学多才而进入宫廷，成为推行“儒学治国”的皇帝身边的文学侍从，经历过多次宫廷政变，却“特立独行”，经受住了名利得失和生死抉择的考验，最后在穷困潦倒的境况下，留下了“为天地立道，为人世立法”的著作，用一生恪守与践行着儒学“仁义”的原则。像绽放的花瓣，扬雄的一生在一层层地打开，并串联起历史。
《见素抱朴：西汉大儒扬雄》以扬雄的传奇人生，以及他的哲学思想作支撑，生动讲述扬雄的传奇史。他所经历的恰好是从西汉政治稳固、文化繁荣，到政治日益腐败、社会动荡不安时期，表现了他对西汉成帝以后刘氏政权的失望，以及王莽摄政后他对国家命运和百姓安危的担忧。作品以儒文化为纬，以人物的家族命运为经，采用章节与时间进行切分，采取“蒙太奇”式的场景转换，时空坐标锁定在扬雄生活的西汉时期，地域是在西汉时期的郫县、蜀郡、长安一带，而所有章节是咬合与勾连的，多维地描绘与展现历史人物的背景、性情、精神，突出人物与历史的遭遇、必然与伤害。“树高千丈，叶落归根”，像所有老人的传统观念一样，扬雄终老前的意愿是——还乡。透过历史的烟尘，以真实历史人物和真实历史事件为题材，在典型环境下设置与讲述人物的传奇故事，编织特殊的人物关系、官场生态，努力去塑造真实可感的历史人物形象。追求审美，对人性深度作各种可能性的开掘，揭示人物无法回避的悲剧命运，都是《见素抱朴：西汉大儒扬雄》文本中努力呈现的。
巴蜀大地，无疑是中华文明发源地的一个重要板块。众所周知，如今中国文化遗产标志便是四川成都金沙遗址出土的“四鸟绕日”金饰图案，而我创作《见素抱朴：西汉大儒扬雄》离不开写四川，这也是我把“太阳神鸟”的意象贯穿始终的初衷。在创作技法上，集合了戏剧化的矛盾冲突，追求鲜明的地域性和生动性，多维地解读和艺术表现西汉时期的儒文化，充分体现历史小说的张力，最大程度尊重读者的好奇心。
尊重历史才能创造历史。实际上，我创作这部小说的过程，好比是在华夏大地上挖一口深井的过程，每挖掘出一些历史轨迹，按逻辑推进一步，都努力去贴近中国历史文化的源流，期许着有清泉汩汩而出。《见素抱朴：西汉大儒扬雄》，是我以34万字的篇幅在向大儒扬雄致敬，亦是我在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致敬。
《见素抱朴：西汉大儒扬雄》，洪忠佩 著，四川文艺出版社2019年11月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