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玉梅 文 |

　　初夏早晨，我家的院子里，火红的玫瑰娇艳地盛开着，令我时常想起故乡母亲的院落。母亲的院子不大，却永远生机盎然，一筐筐黄瓜、青菜、辣椒、茄子旺盛地生长着，与中间盛开着的火红玫瑰交相呼应，是我记忆中最美的风景。母亲离开我整整一年了，这些玫瑰是否安好？在母亲离开的300多个日子里，我没有一天不想到母亲。八年前，最最疼爱我的父亲走了，母亲也于去年母亲节的前一天离我而去。从此，故乡便模糊了记忆，渐行渐远，而我就成了一只断线的纸鸢，漂泊在异地他乡。

　　每每想起母亲，总是悲从中来，泪湿眼眶。年前，我乘坐出租车，忽然想起母亲的种种不易，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司机大概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就关切地问怎么了？这一问倒把我问得如大堤决口，放声哭了出来，“不好意思啊，我是想母亲了……你放心，我去运河边是去参加一个非遗基地开幕式，不是想不开。”我泣不成声。这样的失态经常猝不及防地出现。

　　我是母亲最小的小棉袄啊，是母亲跟东跟西的小尾巴。跟她一起回娘家，一起去捡煤渣，一起去霜寒露重的田野里拾稻穗，一起上山砍柴割草，一起去采矿场里砸石子……我最清楚母亲一生的含辛茹苦，所以从小就很懂事，主动帮母亲做家务活，为母亲分忧，还发誓要好好学习，长大让母亲过好日子。

　　依稀记得我5岁那年，得了很严重的红眼病，当时我们正在外婆家，离镇上的卫生院有20多里路，而且不通车。母亲就白天把我背在背上，夜晚把我搂在怀里，每过半小时就用舌尖舔我的眼睛，整夜睡不好觉，硬是用土法治好了我的眼病。

　　母亲没有上过一天学，却充满生活的智慧，会讲几百个故事。跟母亲上山割草的时候，在地里撸山芋藤煮猪食的时候，在采矿场里砸矿渣的时候，在剥毛豆做家务活的时候，母亲就会给我讲故事，大多是好人有好报还有许多神话故事，在我幼小的心灵播下了善良和想象的种子。《田螺姑娘》《天翻地覆》《古井》的故事，充满神奇的色彩，《苦娃鸟》的传说，至今听到湖边夏夜的水鸟鸣叫，就会让我想起童养媳的故事。她的民间谚语也有几百条，解释着各种物候现象、诠释着生活的哲理。如：春东风，雨外公；霜后暖，雪后晴；早烧（火烧云）不到中，晚烧一场空等等。若是碰到像今年这样的大疫，母亲一定会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家只要安心宅在家里，身体都健康，以后有的是挣钱的机会！

　　母亲的睿智深深影响着我，让我善良而坚韧，勤奋而乐观。80年代初，我就从乡村中学考入了省重点中专，走上了幸福之路。在人生的每个重要节点，母亲总是站在我的身后，做我坚强的后盾。在我结婚生女的时候，是母亲一路小跑，陪我到产科医院，出院后又一直在我身边照料女儿，给我做营养餐。后来我调入锡城，一岁的女儿又交由母亲和父亲照顾，直到女儿上幼儿园时才回到我的身边。后来，我加入自考大军，用了将近5年的时间，完成了从大专到本科的20多门课程。期间，母亲带着父亲总会在我考试的前两周到达，包下了买菜烧饭、接送女儿的所有家务活，使我心无旁骛地复习迎考，每回都一次过关，顺利取得了南师大中文本科学历。

　　母亲总是这样支持着她的儿女们，却从不给儿女们添麻烦，直到病重，总是说自己身体挺好，要我们不要挂念她。直到母亲离世的那天中午，我与母亲视频时，母亲还勉力地回应着我的问候。可是两小时后，我就接到了母亲离开的消息，怎不令我肝肠寸断，痛悔不已!今生，女儿无法回报您老人家了，来世，我一定还要做您的女儿，在您的身边好好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