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风雨起起落落的日子，正好静静地读书。庞余亮散文集《小先生》我用了整整一天来欣赏，手不释卷。为什么是“欣赏”，而不止是“阅读”呢？因为我感受到收入本书的每一篇，不仅仅是一个小故事，更是从笔尖上开出的花、从时光里绘就的画、从心底里唱出的歌，她们，太美了。

　　《小先生》的故事从1985年开始，18岁，从师范学院毕业的庞余亮成为了一名公办乡村教师，从此陪伴左右的就是一批又一批顽皮的孩子，“小先生”是乡亲对他不失敬意的昵称。全书以六辑记录着课堂内外的趣事、乡村校园的风景、同仁前辈的高招、乡村时光的寂与美……一笔笔、一篇篇，带着粉笔灰的指纹，记录下乡村小学里的人与事、景与物。

　　翻开《小先生》装帧精雅的封面，迎面扑来清新的乡村田园诗意，在“小先生”的眼里、庞余亮的笔下，乡村生活，似乎没有什么是不美的，每种景物都能创造奇妙的想象力，“眨眼睛的豌豆花”“神奇的晚饭花”“急脾气的粉笔花”“奔跑的金兔子”，连自行车都不只是简单的代步工具，而是神气的“乡村战马”。

　　顽童得遇良师，便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遇见。“小先生”和孩子们的师生关系，不是猫和老鼠，而是老母鸡和小鸡仔……有趣或无奈，有心或无意，小先生传授给我们的，是以柔克刚、以不变应万变的大智慧。

　　不变的是“爱”，有评论称《小先生》是“中国版的《爱的教育》”。诚然，在这个不起眼的乡村小学里，爱从来都不是说出来的，爱总是默默无言，是批完作业习惯性地抚平作业本的卷角并拿东西压一压，是一次次去劝说家长不要让女童辍学，是全体男老师光着膀子下河去探寻一位野泳少年，是校长默默接受了家长运来抵学费的一船冬瓜……

　　和“小先生”共同守护乡村校园的，正是一群同样有才的“老先生”们：厨艺绝佳的黑脸总务主任，心里总装着“方方面面”的穿西装的老校长，能写好一手空心字的翟先生，对下一代寄予“世界冠军”厚望的孙先生……那时候的乡村教师真是身兼多职，工作不仅是教书，还要兼职伙房厨师、敲钟工、油印工、清洁工、运输工等诸多工种。而他们的身份除了“公办”，不少是“民办”，甚至是“代课”教师，在一个个暑假里，甚至还要面临“转正大战”带来的悲喜。看似波澜不惊的回忆里，收藏着余亮老师对昔日同仁的深深敬意。

　　都说心中有阳光，生活中就会处处见阳光。《小先生》中不仅有彩虹和月光，有槐花米和野核桃，还有乡村的清风、花香、鸟鸣、童音、乡情，经历时光的洗练，如今收于一集，才成为萦绕在我们案头的书香。如果对本书评价仅仅是“好看”，显然是不够的，“小先生”笔下的故事，对今天的家校教育都极有借鉴意义，不仅为人师表者值得一看，为人父母者更值得一读。

　　我是在1986年成为小学生的，“小先生”最早的几届学生正是我的同龄人，我读着读着，到处都是一种陌生的亲切感。在锡城梁溪河以南的自然村里，我仅有一年短暂的“村小”经历，随后江南农村城市化进程起步，我还来不及细细体会，“乡村”这一页就被匆匆合上。不得不说，书中的乡村小学比城里小学有趣得太多了，虽然时光相隔了30多年，但童心的本质是相通的，如果可以让我有个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去乡村“交换人生”。

　　《小先生》从时光中穿越而来，圆满了我理想中的童年，文字中有清新、清甜的味道，就像我小时候吃过的春天田野里的茅茅针、夏天河岸边的甜芦粟，书页翻动一页又一页，越嚼越甜，落在心里的甜味儿一整天都挥之不去。书中配有黑白的插图，而呈现在我脑海中的画面却都是彩色的，不仅仅是彩色的，还是银闪闪的、金灿灿的！

　　16年教龄，在与顽童们的多年“周旋”中、在寂寞乡村的不停笔耕中，“小先生”庞余亮日渐成熟起来，不仅成了语文教学成果卓著的“老教师”，更成为了深耕文坛的“大作家”。余亮老师在《半个父亲在疼》《你们遇上了好辰光》等作品中描写亲情与乡情，字字句句总是爱得深沉。而在他的创作园地中，专门留给儿童文学的小花园更是郁郁葱葱，像妙趣横生的《神童左右左》《看我七十三变》等等。如果说这一部部佳作是“果”的话，那么，从《小先生》中，我们就会顿悟，原来本书中每一个被写下的字、被记下的故事，都是他辛苦播下的“因”的种子。

　　在深情的大散文中，余亮老师落笔自己童年时代的回忆，笔锋中常透出丝丝沉重和阵痛，有刀刻的力度。唯有以“皮猴子”、小朋友们作为描写对象时，无论是小说还是散文，余亮老师笔下所有的句子都变得似水般柔软，好似用水墨画的形式，绘就出来的指尖上的时光画卷，每一处都藏起了笔锋，变得温润无比。

　　《小先生》，庞余亮 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21年6月第1版，定价：49元

　　| 袁佳芳 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