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虹全 文 |

　　当年外公有满肚子的故事，曾一度以为外公一定看过许多许多书，要不怎么一开口都是那些让我们流连忘返的传说掌故？

　　最喜欢冬日夜晚，大人小孩都围坐在老屋中，取暖炉子四周，外公把旱烟筒在鞋底上轻轻地一磕，然后再塞满烟丝。这个时候，我们就全安静下来，知道外公又要开始讲故事了。

　　外公苍老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力量，回荡在老屋寂静的空间，回荡在我们心间。于是，那么多古老的故事，在我们心里生根。我们沉浸其中，或惊讶，或迷茫，或惊恐，似乎每一种感受，都让我们眷恋，一如眷恋着那个温暖的身影。

　　甚至在白天时，疯玩够了的我们，也会跑到附近船坞厂矶去，等待在那里造船修船的外公休息。外公终于从劳作中走出来，坐在阳光下，衔着烟袋，不停地用草帽扇着风。我们聚拢过来，将浓浓的茶水递上，然后等着外公讲故事。外公看着波光粼粼的大运河，便能讲出一个神奇的传说。

　　上学以后，我们才知道，外公其实是不识字的，那时每条麻袋上他写上的名字，也都是照着无数遍才练会。我们终于问起，他的故事都是从哪里来的。他告诉我们，也都是听别人讲过的，听他的爸爸他的爷爷讲。原来，那许多故事，都是这样一辈辈流传下来的。

　　后来喜欢上了看书，有时会在书中与外公讲过的故事相遇。虽然外公讲的并没有书中的具体，可是，总是觉得书中的故事少了一种味道，少了一种氛围，少了外公声音里的温度。当年，那些围着外公听故事的兄弟姐妹，最后都喜欢上了读书，我知道，那是受了外公的影响。

　　渐渐长大的我们，有时也会相约着跑去外公那里，听他讲故事。外公的故事也有重复的，可是我们依然听得那么投入。外公讲完，便会让我们也讲，于是，我们便讲着各自听到的新奇故事，在外公烟斗上明灭不定的火光中，他的神情就如我们当年一般专注。如今，外公坟上的草已经黄绿了四十次，每次回忆往事都会想到，当年冬日坐在外公身旁，被他讲的故事萦绕。

　　这许多年中，读过不少的书，其实，外公才是我一生中读到的最早的书，也是最温暖的书。他给了我想象的空间，给了我无尽的希望，为我开启了一扇美好的门，从而让我在以后的岁月里，以书相伴，心里的梦想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