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晨达 文 |

　　六舅公自家种的“牛踏扁”毛豆，今年喜获丰收，他老人家满怀欣喜，那天一大清早，就骑着电瓶车特地上门给我家赠送了二十斤鲜毛豆。我感谢之余也欣喜，又可以品尝毛豆这种田间美味了。

　　毛豆品种繁多，最受无锡本地居民欢迎的，非“牛踏扁”莫属。“牛踏扁”毛豆是无锡人历经几百年不断筛选和培育出的优良品种，因豆荚形状大而长，豆粒扁而平，一颗颗豆荚恰似被牛蹄踩扁了一样，故而得名；又因其豆粒颗粒饱满，煮熟之后口感软糯，咀嚼之后口齿留香，因而深受无锡百姓喜爱并被广泛种植。

　　母亲看着一大编织袋的毛豆，说道：“这么多毛豆来不及一下子吃完，不如制作成毛豆结干，晒干后放入玻璃瓶中可储存大半年，这样想吃的时候就能抓上一把，一来可杀杀馋虫当零嘴吃吃，二来不至于浪费。”我自然是连不迭地点头赞同。

　　对母亲来说，制作毛豆结干是秋天仅次于采摘柿子制作柿饼的第二紧要的大事。当天傍晚，父亲刚下班都被她指派去挑毛豆结，她特意叮嘱：“要细细地挑，将这一大袋还带着露水的毛豆结细细挑选一遍，干瘪的有蛀虫的都要挑选出来，只留下豆荚肥大饱满的，放到一边的竹筛里，挑不干净勿好吃个。”

　　父亲忙活了快一个小时，终于把二十斤毛豆都细细挑选了一遍，将坏的、瘪的、虫蛀的都挑了出来，余下的好的装入竹筛，母亲把竹筛连同毛豆都拿到水池上，拧开水龙头用清水反复冲洗了好几遍，洗去了泥土和杂质，控干水分之后一股脑倒入了一个大不锈钢盆之中。

　　制作的毛豆结干入不入味儿，关键就在于腌制，如果只是单纯地将盐水炝毛豆晒干制作而成的毛豆结干，因为盐分没有完全浸入豆粒之中，晒干之后会寡淡无味，口感不佳。母亲将毛豆倒入不锈钢盆之中后，又倒入了一包精制碘盐，用手反复翻拌搅匀。腌制时间最好在十二小时以上，这样晒干而成的毛豆结干咸味儿才能浸入豆粒之中，越嚼越香。

　　“腌制个一晚上就差不多了，明早起来煮熟就可以了。”母亲拍了拍手上的盐粒，满意地说道。

　　第二天早上，母亲把已经充分吸收了盐卤的毛豆，分别倒入了两只高压锅之中，在高压锅里加入清水，合上盖子放上煤气灶，打开阀门，大火蒸煮了起来。不一会儿高压锅排气孔之中就传出了“嗤嗤……嗤嗤……”的声音。大火煮了10分钟左右，水煮毛豆独有的豆香味，就随着排气孔中排出的高压蒸汽而弥漫开来，守候在旁的我不禁使劲吸了吸鼻子，赞叹道：“好香啊，煮好后快让我先尝尝！”

　　母亲不紧不慢继续转中火焖煮5分钟，然后才关火。等到高压锅排完高压蒸汽，我迫不及待想去打开锅盖品尝刚出锅的水煮毛豆，不料却被母亲在手背上轻拍了一下，她笑骂道：“勿要心急，再让毛豆在锅里焖个一刻钟，这样毛豆荚一热一冷才会把盐水渗进去，豆粒才会入味，晒干的毛豆结干用牙咬下去才会有软糯不夹生的感觉。”

　　等了一刻钟，母亲方才允许打开两只高压锅锅盖，把两锅热气腾腾的盐水煮毛豆倒入竹筛里沥干水分，然后让父亲和我找来了两个家藏的大竹匾，将带着余温的毛豆荚均匀地铺满两个竹匾，拿到太阳底下去暴晒。晒毛豆一定要看准天气，一次性晒足时长的毛豆结干才会清香入味保存时间才能长久。

　　竹匾里的毛豆结干随着晾晒时间的增加，味道也会发生变化。刚开始晾晒的时候，味道跟放凉了的水煮毛豆几乎一样，入口感觉湿漉软烂；如若天气晴好日照充足，那么晾晒一天下来的毛豆结干的味道是最好的，因为此时豆荚和豆粒表面的水分虽然已经收干，但豆粒内部仍旧是软的并保有一定的水分，豆粒在口中咀嚼时感觉软硬适中，鲜香入味，让人欲罢不能；如果是晾晒三天及以上的毛豆结干，那豆荚和豆粒就已经完全晒干脱水，变得硬邦邦好似铁蚕豆，需要一口好牙才能够驾驭得住，虽然吃起来有点费牙却能保存一年而不坏。

　　晾晒在家门前大竹匾里的毛豆结干吸引了附近邻居和来往路人的注意，街坊四邻总有等不及完全晒透的人，路过的时候随手去竹匾里抓上几个来吃，母亲发现了也不以为意，反而热情地招呼邻居们来抓取品尝。全部毛豆结干晾晒了两天下来，倒是被母亲送出去了一半左右。余下的毛豆结干被母亲封存在玻璃瓶中，每有亲朋好友上门，母亲都会拿出一大把毛豆结干，搭配水果作为零食拼盘作为款待之用，咸香入味的毛豆结干，自然是收获了一片赞誉。

　　“金乡邻，银亲眷”是母亲一直挂在嘴边并反复教导我的一句话，小小的毛豆结干在母亲眼中不仅是解馋零食，更是她沟通四邻，以身作则教导我待人之道的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