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迟悟 文 |

　　新疆行，一路走来，到一个城市看一次新疆舞。住乌鲁木齐颐海大酒店，饭后散步路过店前的卫星广场，远远就听到那鼓点节奏很强的新疆舞曲。果然广场一角，一群人踏着节奏，跳新疆舞。在石河子，跑步过军垦广场，也看到有人跳新疆舞。

　　对新疆最早的了解，可以说是从这鼓点节奏很强、穿透力很强的舞曲开始的。汉文化非常丰富，独缺这田埂街头的舞蹈。记得王洛宾《掀起你的盖头来》，就是打着鼓，边跳边唱的新疆舞曲。

　　也许音乐与诗歌是相通的。作为写诗的人，看新疆舞，听那简单又奔放的旋律，有时候呆呆地傻站着，半个多小时在那音乐与舞者中出不来。仿佛看到这个民族从草原上风餐露宿一路走来的：角逐的样子、苦难的样子、开心的样子。可以说他们手舞足蹈在享受，也可以说他们手舞足蹈在忘却。

　　其实到新疆看新疆舞，不是我的选项，都是路遇。在喀什也一样，所住宾馆对过是喀什市的人民公园，到公园溜达又与新疆舞邂逅。

　　在乌鲁木齐、石河子看的新疆舞，舞者多数是汉族人，自己外行也觉得不正宗。在喀什，在这维吾尔族占90%的南疆，才感觉看到真正的新疆舞。现场我一个汉族人，舞者更不用说，老老少少都是凹眼睛的维吾尔族同胞。

　　新疆舞不是在舞台上，也不是在内地培训班的教室里，应该就在这喀什傍晚的广场上。其舞，随着音乐好像是从舞者骨子里往外喷发；一举一动不是现在，仿佛很久以前就发生了。

　　那不是跳，而是一种生活的延伸。

　　舞场一周，坐满买买提大叔大妈们。舞场有篮球场大，四周砌有台阶，上铺木板，似乎就是凳子。音乐响起，首先起舞的是一位穿褐色条纹衬衫、花裙子，趿着拖鞋，看上去七十岁左右的大妈。她慈善的脸上布满皱纹，略显苍老的身材，仿佛在告诉别人她生活辛劳。但一起舞，辛劳一扫而光，苍老变为灵动。只见她两手一会竖起，一会平伸，头不停摇摆，腰不停抖动，脚不停踢踏。

　　此时此刻，一个七十岁左右的维吾尔族大妈的傍晚，只有舞蹈，只有歌唱，只有音乐，只有陶醉。

　　我不禁想到自己老娘，她老人家和所有内地的大妈们，一辈子何曾有过这样忘我，这样轻松。

　　一个民族，有能歌善舞的传统是多少幸福，多么令人羡慕。

　　不知这些舞者来自何处，干什么营生。从着装看，从棉衣到西装到T恤短袖，什么都有，说明他们身份不同，处境也不一样。有的退休也许天天来，有的路过，有的可能是周围上班的人。

　　两位中年男人，头发与身上沾着灰尘，穿的短袖似乎也几天没洗了。可能从工地上来，但灰尘不妨碍这里的音乐属于他们，舞蹈属于他们。他俩走进舞场，就对跳起来。新疆舞是宽广的平等的奔放的，每个人都是那鼓点打出的节奏。

　　舞者中还有拄着拐杖的，跳着跳着就把拐杖竖了起来。全场唯一穿着棉衣，与众不同的老者，看似有病，跳起来却很有节奏。一位独臂老者，只有一只手能动，全场随着音乐穿插人群中，非常陶醉。几位小朋友，有的与大人跳，有的结伴对舞，童年的开心表现得淋漓尽致。一个小女孩，穿着翠绿色长裙，面含微笑，舞姿飘逸，一招一式特别有新疆味。若评选当晚舞后，非她莫属。

　　内地也有舞。如舞厅、广场舞等等，跳着跳着，就生出不少艳事丑闻。内地跳的是寂寞，或者是锻炼；维吾尔族人跳的是传承，或者灵魂。

　　前者是装饰，而后者，跳的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