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晓彤 文 |
85后新锐青年作家王选新作《故乡那么辽阔,为何还要远行》,以端午、夏至、中秋、冬至、立春、清明等岁时节气为经,以对故乡的深沉热爱为纬,编织出了一首首回望故乡麦村的游子之歌。
作为一个曾经的西北乡村放牛娃,王选和千千万万的离乡者一样,随着城市化的浪潮而远离故乡。但是,离故乡越远,王选越能感受到这片土地带给他的深刻印记,他说,“不管走到哪里,我骨子里依然是个农民。”麦村郁郁葱葱的草木、曲折的山路、逐渐破败的屋舍,还有那些质朴纯粹的人们,都让王选魂牵梦萦。所以,他一次次告诉自己:再走一遍麦村那条小路吧,那里的蝉鸣正酣、月儿正圆、梨子正甜、冬雪漫天、春光灿烂……于是,他的一年四季就又过成了故乡麦村的春夏秋冬又一春。
对于大多数离开乡村的80后、90后而言,故乡是辽阔的,这首先取决于一代人的童年记忆。那时,我们奔跑在田间,“把整个童年安放在村子的所有角落”。日子是清苦的,但村庄是有生气的,是热气腾腾的,那时的我们“拥有世界上最简单、最纯粹的快乐”。
然而,经过十年、二十年的岁月变迁,故乡早已不是我们记忆中的模样。它依然是辽阔的,但是这辽阔中却多了一分寂寥、两分萧瑟,和三分无可奈何。城市的繁华带走了乡村的人气儿,除了逢年过节,你也许已经很难在乡村见到青壮年的身影,能看到的大多是暮色沉沉的老人,王选笔下的祖父、四宝母亲、老田……都是这一群体的一员,他们是仍然固守在农村的边缘人。当孩子们被裹挟进城市之中,老一辈人却为他们的房子、车子、孩子日夜担忧,他们那一代人有着巨大的苦难和坚韧,“像一只灯盏,为了儿子的光亮,彻夜不休地熬着自己”,这群边缘人的生存状况是值得关注的。
六指是个例外,他是少数没有离开村庄的年轻人,他懒散、爱清闲,不愿到城里看别人的脸色过活,但他也许会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后的守望者:“我现在不走,除了当神仙,过逍遥日子,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给你们把后路守住,万一村里被野猪占领了,你们回来,连个撒尿的地方都没有。”六指的安于现状和坚守未免令人五味杂陈,原来,乡村的落寞,已经足够让人产生这片土地可能会“被野猪占领”的担忧了。
在《故乡那么辽阔,为何还要远行》中,王选所书写的不仅是麦村的历史和现在,他同时也在思考未来,他关心的不仅是故乡麦村的出路,更是中国大地上千千万万的乡村的出路。当下,我们可以看到已经有一些年轻人开始尝试“回村躺平”,他们离开了喧嚣的城市,重返乡村,过上了祖辈们每日被鸡鸣唤醒、追着月光入睡的生活。但是,这毕竟是极少数。乡村人口持续不断地流失,提醒着我们仍然有许多人选择背井离乡。
王选说,“我连篇累牍地记录着故乡当下的人和事,是因为我爱这片生我养我的地方……但我又回不去,也不想回去。”关于故乡,中国一代离乡人的内心应该都如王选一样,是矛盾而分裂的。我们爱故乡,因为它生我养我,因为它有高山有平原有蓝天,因为它有最亲切最质朴的人们。我们回不去故乡,也不想回故乡,原因也非常简单,在时代浪潮之中,故乡显然已经难以支撑和满足我们更多的需求,“守在村里,靠着薄田,是没有出路的。”况且,已经习惯了城市生活的人们,恐怕再也难以忍受乡村生活的不便和寂寞。
现实的困境和桎梏使回到辽阔的故乡成为一种奢侈,而远行则成为一种常态。那么,“面对现状,乡村如何发展?它将走向哪里?像我这样愚钝的人,难以回答。我期待着你的回复。毕竟我的故乡麦村,就是你的故乡,也是大地上所有人的万千故乡。”在书的后记中,王选向读者提出了这样的问题,是的,我们拥有同一个故乡,远行的人们也许应当给故乡一个交代。
面对麦村,王选数次提及,“我死了,还是要埋到麦村的……我也搞不清,我那山上有啥好的,山高路远风大,除了莽莽苍苍的群山,就是辽阔如洗的蓝天,似乎再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和炫耀。但我就是爱那片土地,死心塌地。”身在异乡,王选能做的,也许只有如过客般的一次次重返,一字一句地记录和回忆麦村的岁月变迁,以及认真而郑重地说出这样一句“埋到麦村”。
那么,同为离乡人的我们呢,关于故乡,我们又能做些什么?
《故乡那么辽阔,为何还要远行》,王选 著,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23年10月出版,定价:56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