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勇良 口述 陈荣华 整理 |
冬季岁末,很多人会蒸制一些年糕或做一缸米酒,在岁末新年招待亲友或备用家中办寿宴喜事等。即使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以解决全家温饱为目标的岁月,一些人家有婚嫁喜事,也会尽心安排蒸一些年糕。“糕”与“高”同音,年糕——年高,祈求一年比一年好。父亲有蒸糕的手艺,经常给别人蒸年糕。
家里有三副蒸糕工具,每副有蒸桶(蒸笼)、洗帚、糕布、毛巾、结(切)糕线、甘棵蒸垫等,俗称“一副蒸”。父亲与大哥、二哥都会蒸糕,我小学三、四年级寒假期间,也经常会帮蒸糕的父亲或大哥搭把手,帮衬一下,我对蒸糕的过程非常熟悉。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十五岁那年的冬天。一大早,父亲与大哥一起出去蒸年糕了,二哥也背着“一副蒸”出门了。上午九点左右,来了一位 嶂山里的老伯与母亲交谈着,说是女儿要出嫁,要蒸年糕。母亲很为难,老伯与父亲是老熟人,有多年交情,可家里父子三个蒸糕的人都出去了,老伯蒸年糕是用于女儿出嫁,这喜糕不能没有啊!我听着,就自告奋勇地对母亲说:“我去吧。”“你阿来事个?”母亲问我。“来事个!”我胸有成竹地回答。母亲把家里还有的“一副蒸”拿出来,并检查了所有用具。洗帚、糕布、毛巾、结糕线、甘棵蒸垫,还有一口双喜印章,这喜字印章是我自己雕刻的,这些零星器具装在一个麻袋里。用一根毛竹扁担挑着,一头是蒸桶,另一头是麻袋,踏着冰冻积雪,一步一滑,经过一个小时的路程,来到了 嶂山下大伯家里。烧水、修粉(把米粉拌、调、搓、揉),蒸桶上灶等忙碌开了,放寒假的小朋友也围了一大圈。小朋友很乖的,不怎么嬉戏打闹,大声喧哗,应该是大人交待过的,蒸年糕是不能乱说话的,更不能讲欠妥不中听的话。
上蒸前,修粉也是主要的一道工序,一般米粉是粳糯对半,有的人家是粳糯6:4。修粉用开水把米粉调拌成半干半湿,用手揉搓到一捏成团,轻轻一碰就散开,而且干湿要均匀,这全凭经验感觉。蒸糕烧水一般都用风箱烧砻糠(谷壳),火势旺或弱,都控制在拉风箱的速度上。有的人家拉风箱烧砻糠做人家(节省),砻糠往灶膛里丢撒进去比较少,火势只有灶膛中间一小摊,锅里蒸汽不均匀,锅沿周边蒸汽相对较弱,容易出现夹生现象。
山里人家都烧松树枝,松枝里有松油,烧起来“噼里啪啦”火势特旺,灶膛里满膛有回转火,锅里的蒸汽均匀上升,蒸桶里的糕粉成熟也均匀,不会出现局部夹生粉,修好的糕粉用碗盛起,一层层铺散到蒸桶里,糕粉层层叠叠在蒸桶里。不一会儿,蒸熟的糕粉出笼了,热气腾腾的糕粉约有三十斤,起蒸翻倒在春凳上的糕布里,糕布把蒸熟的糕粉包起来,手上包好毛巾,不停地揉搓,跟翻叠被子一样,四五遍下来已是气喘吁吁。糕的模样出来后,最亮点的工序是玉龙翻身,是把2米长25厘米宽的大条年糕在春凳上翻身,糕很软糯,又烫手,一不小心手会烫出水泡来。从糕头翻起,身往后退,两手不停地翻糕,糕成绞龙形,约5秒钟就翻好了,再整形抹上菜油,不一会糕面泛出一层金黄泡珠,空气中弥漫着新米糕香与菜油香,非常诱人口舌,小朋友们也睁着渴望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切年糕是用一根棉线在糕胚底下移动矫正往上交叉一拉,叫“结糕”,结糕线在双手的操作下,一条条白玉年糕闪着菜油的黄金珠排列在春凳上,最后盖上双喜大红印章就完成了。看着迫不及待地小朋友们,我也会有意无意地结出小块边角糕料一一分给他们。孩子们举着年糕炫耀着,兴高采烈地奔出屋外,在雪地里嬉闹追逐。
自己第一次单独蒸年糕很成功,喜悦的心中有一种满足和成就感,近半个世纪过去了,当时蒸糕的情景犹如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