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2版:二泉月·市井

记忆中的小脚粽

  | 陈建琪 文 |

  “建琪、建琪怎么还在睡觉,起来吃粽子。”迷迷糊糊好像听到母亲在轻声叫我,醒来才知道我又梦见了母亲。

  母亲是常州人,九岁时随她姐姐从武进安家舍一起来无锡缫丝一厂拉茧子。刚开始做工,由于母亲长得瘦小,手脚速度慢一点,常常要受到工头的打,小小年纪就尝尽苦头。成年后和我父亲结婚,曾姓改了陈,叫陈梅凤了,在我们小时候常常听邻居叫我母亲喊梅凤阿姨。母亲一生养育了我们兄弟姐妹六个,上世纪50、60、70年代仅仅用父母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80多块钱,供养我们的衣食住行,还要上学,每天看到她起早摸黑的身影,一天忙到晚。形象最深的,是那年母亲已经六十岁了,去南下塘粮油店买米,矮小的身躯,硬生生把一袋六十斤大米用肩膀扛回了家。

  端午时节,看到市场上各种各样的粽子,脑子里就联想起母亲健在时候裹的粽子。我母亲在每年端午节前两三天,就会喊了几个老姐妹,一起来我家帮忙裹粽子。把已经准备好的宜兴糯米,囤在家里的红赤豆拿出来,放在淘米箩里,粽叶是放在大浴木盆里,那阵仗也大。她们裹的粽子,大多数是赤豆粽、白糯米粽,很少有肉粽。裹粽子就是一个手艺活,裹粽子先要把几片粽叶,弄成三角形状,然后往尖头处放一颗赤豆,再往粽叶里加糯米,要压实,不能松散,收扎的时候要用嘴咬住线头,另一只手用力收紧,还要用线绕上几圈打个结,粽子都是大小适中,有模有样,有棱有角,像往常一样我会搬着小板凳,坐在母亲旁边看着她裹粽子,她也会特意为我裹几只小脚粽、三角粽,小巧玲珑的小粽子可爱又好吃。

  母亲会把裹好的粽子,放在大铁锅里,粽子周边放些已经洗干净腌制好的青壳鸭蛋,要烧好几个小时,晚上也是把粽子焐在铁锅里,烧粽子时候的粽叶、糯米、鸭蛋的混合清香味闻着能叫你睡不着觉。第二天早上,焐了一个晚上的粽子已经熟了,早饭就是白米粥加粽子。

  儿时过端午节,不亚于过春节。端午节早上,母亲会从菜市场带一把菖蒲回家,插在门把上。端午节的晚饭也是蛮丰盛,记得最牢最喜欢吃的,就是我母亲烧的红烧黄鱼、清炒苋菜,还有蚕豆等好吃的,我吃饭时喜欢吃猫拌饭,吃饭浇点苋菜的紫色汤水,拌拌白米饭就可以吃一大饭碗。

  母亲九十岁那年,一日在闲聊时,我母亲对我姐姐说:“建华啊,手里已经没有劲了,用不上力,以后吃粽子只能你自己裹了。”顿时我姐姐脸色凝重,眼里瞬间有了泪花。

  小时候的端午时期,放学的我,由于顽皮,半天下来,肚皮已经很饿了,回到家里,赶紧剥一只赤豆粽,蘸着绵白糖,用竹筷子一夹狼吞虎咽,就到肚子里去了。现在回到家里,再也没有烧粽子时混合的清香味道,厨房间也没有可吃的粽子了。

  我时常会去母亲在世去过的菜市场,在各式摊位上转悠,是否还会撞见提着竹篮子的母亲呢?

  母亲裹的小脚粽,让我念念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