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2版:太湖周刊·文学

九月太湖听鱼声

  □曹友伦

  每年九月,是太湖开捕的日子。休养生息了大半个年头的太湖,到了那天,就被各路渔船犁开了大门。

  记得去年九月六日那天早晨,我登上了外甥专门收购湖鲜的机动船队,向烟波浩淼的太湖进发。船队走上水路,船尾就涌出无数白色水沫,那水沫仿佛是水波中开出朵朵动感的银花,很美。瞬息万变的小白花在秋风中微笑着,是它,为我们开启了太湖的心扉。

  开捕之日疾驰在湖面上,不由得使我心旷神怡,也由此想起了休湖时的太湖。

  休湖的太湖好像一个沉睡的少女,端庄而又美丽。那时远眺万顷湖波,只有在湖中观光的游艇和孤单的运输船穿湖而过,但也常可见到挂着旗帜的渔政监督船在湖面上巡逻。巡逻船是太湖的卫士,它时时刻刻都在监视着湖中的每一朵浪花,只要见到偷捕者,渔政船就开足马力,一追到底。尤其对那些灭绝鱼类的电捕者,更是绝不轻易放过。

  在太湖休渔期的盛夏,平静的湖面上有时会冒出蓝绿色的细小点状物,它们随波逐流地到处飘荡,那是蓝藻。拍岸浪把蓝藻推送到湖边,于是,美丽的太湖边便升腾起一股让人不快的腥臭味。

  在蓝藻暴发季节,湖岸边的环卫工人就划着小船在近岸的湖面上巡视,只要见到聚集的蓝藻,便一勺一勺地舀到小船中。环卫工人清理后的湖面,太湖水又恢复了往日的明净……只有明净的太湖水,才是鱼虾理想的宜居家园。

  太湖中的鱼虾并不孤单。在每年的一二月份,太湖渔管会总要在湖中放养鱼苗,其中投放最多的是鲢鱼、青鱼、草鱼、鳊鱼、鳗鱼等,有名的太湖大闸蟹苗每年也都有放养。这些新朋友和原住的同类共处一室,和谐生活,在这洁净舒适的水中家园,大家一起繁衍生息。

  机动船跟随着我的思维驶向茫茫无际的湖面。这时,我看到了在水面上移动的渔船。现在的渔船不挂帆、不摇橹,都是机动的,因此每到渔汛期,在湖面上布满星罗棋布的渔船时,马达的轰鸣声也响彻了整个水面。太湖开捕的日子,好像是水上的集市,太湖是热闹的。

  我们终于靠近了预约收购湖鲜的渔船,那是三船一组的高踏网船。高踏网,其实也是围网。那网长达1500多米,由内、中、外三层网具组合而成。最外的那层网眼大,围拢后,小鱼小虾仍能跑出网外。中间的那层网眼就小了些,最后合拢的网箱网眼更小。当围网在湖面上缩小到20平方米大小时,网箱中顿生水波,并常有大鱼跃出水面。随着网中之鱼的空间逐渐缩小,躁动的鱼们更是跳跃不止。就在这时,船上的渔民便用网兜把鱼捞起,放进我们的运输船。据老渔民估计,这一网鱼足有六万多斤。

  刚放进船舱的鲜鱼活蹦乱跳的,很烦躁,又好像在呼喊。有一种叫翁公鱼的,腹背有刺,捉它时,会发出叽咕叽咕的叫声,显得很愤怒。有时,竟还用身上的尖刺刺你一下。人被刺后,又痛又痒,很难受。

  我仔细端详船舱中的鱼,鱼的品种很多,最多见的是梅鲚鱼。梅鲚鱼不大,也就半根筷子左右的长度,菜馆中的凤尾鱼就是用这种鱼做出来的。还有一种类似梅鲚鱼的鱼,身子却比筷子长,它的身价也高,其名为湖刀,也不知道湖刀和梅鲚鱼是不是同种同族的?

  网中的鱼很多很杂,太湖“三白”都是到齐的。

  白虾不少,但个子不大,它以肉质鲜嫩闻名。银鱼软绵纤弱,默默无声地混杂在众鱼中,其鱼无鳞、似无骨,食之却很鲜美,但这小不点到了运输船上就没有了生命。虽从小长在太湖边,但我至今真还没尝到过鲜活的银鱼。白鱼不多,这鱼最有灵性,性子也烈,有的白鱼大概在撒网时就已有感觉,早早便溜之大吉了。出网后。渔民总要把白鱼拣出来放在活水舱中养着。其他的鲢鱼、青鱼、草鱼、鲫鱼等也不少,它们相挨着同睡一起,愁眉苦脸地都没了精神。

  时近中午,有负责做饭的渔民挑了几尾大鱼和一些银鱼宰杀做菜。

  我倾听着船舱中各种鱼类啪啪的蹦跳声,还有昂公鱼叽咕叽咕的叫唤,就想,鱼们在说什么呢?虽然听不懂“鱼语”,但我总觉得,这些鱼一定在说着什么。

  这时,我又望了一眼似乎睡去的银鱼,忽然惊呆了,因为我发现在它身旁还躺着不少与它同样大小的白鱼、青鱼、鲢鱼的鱼苗……这时,我终于明白鱼在说什么了。

  船上午餐的菜肴很丰盛,除了备带的肉类蔬菜,刚出水的湖鲜理所当然唱上了主角。清蒸白鱼、红烧青鱼尾、粉皮鲢鱼头汤、银鱼羹等,这些湖鲜都比在家吃到的鲜美。外甥频频劝菜,但我却吃得沉闷,话也少。外甥以为是船上条件简陋,席地而坐用餐的缘故,我摇头,却问了个与吃不相干的问题:这渔网的网眼有多大呀?

  最后那层网箱的网眼只有一公分。外甥不解地望着我,我仍然望着船舱中的鱼说:怪不得,这些小鱼——我叹息:一网打尽呀!

  最先两层的网眼大,小鱼是可以出去的,但后来还是跟着大鱼一起进了网箱。外甥也惋惜,但又说:最后网箱的网眼大了,这银鱼就捉不到了!

  那次太湖中的午餐虽然丰盛,我却没碰我最爱吃的银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