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2版:太湖周刊

问冬

  □宋恩学

  人到中年,渐渐懂得了冬天的好。

  抬起头,看窗外,多数树木的叶子落光了。冬天懂得删繁就简,把那些无关紧要的枝枝叶叶去掉,只留下主干,让阳光透进来,干净明朗。若是到了雨天,氤氲的水汽里,树木们的躯干都成墨色,衬着白墙,怎么看都似吴冠中先生的江南水墨画。

  这个时候,若到菜市场拎几根铁棍山药、一小袋枸杞、几根猪排、两根莲藕,焯水、慢煨……等那香味一点一点地溢出,默默地做事或想着心思,风雨就都在门外了。

  倘若天气晴好,适宜出门走走。大树下、墙脚下的小草依然是绿的。草是大地的皮毛,这些柔嫩的小草,仍散发着大地的体温。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总是一袭青衫的松柏似睿智长者,不由得让人肃然起敬。

  冬天也有花,花不多,然而往往有品。雪白的山茶,藏身于枯草之中,花蕊嫩黄,花瓣雪白,边缘带微微红晕,淡到极致,也美到极致。南天竹果实玲珑可喜,身形却有竹之风姿。有时候,远远就闻到一缕幽香,似有若无,忽远忽近。你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走一段山路,又一段平路,却不见芳踪。正怏怏作罢,忽一抬头,一枝嫩黄的蜡梅就在头顶上,俏皮地对着你微笑。

  这冬日的嫣然一笑是何等明媚啊!

  “惜花春起早,爱月夜眠迟。”“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那是属于春夏秋的风雅与狂放。在冬天,人们不这样,大风呼呼,刮了一场又一场,人最舒服的事是躺在棉窝的温柔乡里。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总误以为这话是在冬夜说的。北风呼呼的冬天,人容易有种苍茫之感。在无涯的时光中,有幸相遇并相守的人们,除了握紧对方的手,还能做些什么呢?

  冬天夜长,夜长梦就多。故乡,老屋,母亲风中飘荡的白发,爱人的笑容,孩子的胖手胖脚……都跑到梦里来了。这些梦,一个接着一个,撵也撵不走。

  北风呼呼,将人心上的芜杂刮跑了,只留下一些心底上的东西,不断清晰,不断放大,不断增重,直压迫得人喘不过气,心中发酸,眼角发热。

  冬天的梦,将人催眠,又将人唤醒。

  啊,下雪了。

  “你那里下雪了吗?面对寒冷你怕不怕?”

  漫天飞雪,都是人们的问询与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