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太湖周刊

南瓜,南瓜

  □蒋森度

  瓜,以东南西北方向来起名,这样的瓜名祥和大气,人们一下子就记住了。南瓜,地位不错,座席中以南为大,它无疑是瓜果中的“长子”。

  以前的农村,家家户户堂屋的墙壁角落里、长台阁几下面,堆满了各种形状的南瓜。南瓜在种田人的眼里,实在普通。种南瓜用不着整块良田,无需精心照料,只用田头“边角废料”,桑树田中的空隙,高岗的斜坡,还可以利用玉米成熟让出空地、待种新作物的时间空当,种上几棵南瓜,平时稍带照料,秋天就可以收获。

  去年秋天吃到朋友送来的南瓜,其细腻、甜润的口感,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欢喜。人家问哪里买的?我说不急,明年种出来给你吃,人家还以为我忽悠他。

  我收好南瓜籽,留种的籽是不能洗的,籽壳上淡淡的粘液是“胎液”,南瓜护籽有方。我把几十粒南瓜籽阴干后再晒太阳,南瓜籽干爽了,再过几天,用报纸包好,放入瓦罐内。今年早春,看到家中空着的花盆,一想,正好育南瓜秧啊!于是我用细土拌上草木灰,放入花盆,把疏松的表层撸平。春分那天,我把南瓜籽插进花盆中,种子“进床”,再撒上细土,盖好露出的籽壳,喷水,像下蘑菇雨一样湿润土中的南瓜籽。不到十天,瓜籽苏醒,籽壳微动,约约地抬升,终于集体发力,籽壳罩在二瓣嫩叶上,像土中冒出一群“儿童团”,齐刷刷,领队一声口令:出征!籽粒中浓缩的密码在温床上被激活,起身,挺腰,成苗。花盆中的南瓜苗像是住进星级宾馆的房间,太娇嫩了!

  老屋前的一块空地已经整好,南瓜秧移栽后,野风一吹,瓜秧“撒娇”起来,叶子耷拉着,从花盆中来的瓜苗,像从宾馆标房来的客人,住上招待所的“统铺”,当然不适应。两天后,秧苗发现这里的空地才是它的家,神情有起色,渐发新叶,半个月后蓄势待发了。瓜藤从根部升出,向空地伸去。南瓜藤头在地面上匍匐爬行,碰到有高度的野生植杆,就用藤头上的细丝缠绕上去,瓜藤触碰上路边作围栏的冬青树,二话不说就攀附。空地上的一棵小树见瓜藤的嚣张就发话:“放马过来,算你狠”!哪知没过几天,南瓜已在小树上登顶,那绿叶在树梢上迎风飘扬。南瓜长势在夏日猛发,蓬蓬勃勃。烈日当空,草木都收拢枝叶,而呈心状形的南瓜叶大如盘,盖满所有空隙,意在盛下阳光积蓄能量。南瓜在努力汲取营养生长,迎来开花结果的日子。

  南瓜花大可一手盈握,喇叭状的花朵通体纯黄,在一片绿色的瓜叶中透出来,花朵边沿有一种羞答答的柔软。在早晨,南瓜花有一种湿润的黄,色泽更加浓了,手一碰花就会沾上黄色的粉末。

  南瓜开花,不请自来,蜂蝶们微信群发:“来吧,来吧,南瓜花开啦!”连着数天,嗡嗡之声不绝,采蜜授粉,瓜田盛况空前,每朵南瓜花都会明白,它们的幸福是蜂蝶安排的。雌花授粉,一一收拢,花谢瓜出。小小的纺锤形的南瓜长出来了。这好比水稻生长到了孕穗时光。

  走进瓜田,瓜叶下躺着很多瓜,伸脚落地一不小心要踩上南瓜。瓜藤攀上旁边的小树,结了个瓜挂着,日渐增重,往下坠,已近地面。此时无声胜有声,瓜兄瓜弟仿佛进入童话世界,地上的瓜见在树上“示众”的小瓜,似乎在发话呢,“好玩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风吹瓜动,小瓜接话:“在锻炼呢,你们成天躺着,像什么?”躺着的瓜多势众,接过话头,“是卧着,没听说卧虎藏龙?”“听到,听到,聚在一起耗时光,晒太阳,是傻瓜的姿势。”瓜田中的这场讨论好不热闹。我欲走出瓜田,瓜藤绕住脚板,什么感觉?像家里的小黄狗见主人外出凑上来磨蹭几下,南瓜生情,意在提醒一下:种瓜得瓜!

  瓜熟蒂落不是说南瓜,成熟的南瓜瓜蒂连着茎枝,成五菱状,有力地握住沉甸甸的瓜头,喝完最后一口“奶”也不放手。是恋家,还是感恩?

  南瓜形象厚道,成熟的南瓜真有点和它的名声相配,南瓜的形象,有牛腿形,橄榄形,磨盘形,秤砣形……有一种长长的南瓜弯出的弧形,很像是艺术家打造的精妙造型。哈,也许是我偏爱南瓜吧。

  当然,如果要细说南瓜的美,那我只能说——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土地,大地母亲才是最好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