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太湖周刊

徐阶与碧山吟社

  □陈永跃

  明朝嘉靖三十三年(公元1554年),徐阶出任明朝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已经三年了,此时他接到了由朝廷退隐无锡的前通政司左参议、无锡人秦瀚盛邀,请他为其祖上原建有的碧山吟社重新修复后作文以记。

  公允地说,秦瀚请徐阶为他家复修后的碧山吟社作文以记,这并不是因为徐阶的官职大,而是因为徐阶在当时学术界的声望高。黄宗羲在《明儒学案》称他:“及在政府,为讲会于灵济宫,使南野(欧阳德)、双江(聂豹)、松溪(程文德)分主之。学徒云集,至千人,其时癸丑甲寅,为自来未有之盛。”除了在学界名声显赫之外,徐阶的老家松江府华亭县也与无锡毗邻,天然的故乡情怀也是由衷的。就这样,这位明朝嘉靖年间的内阁大学士、儒林名宿答应了秦瀚之邀,援笔成章,留下了这篇颇负盛名的《复碧山吟社记》。

  徐阶的《复碧山吟社记》用文言文写成,其大意是——碧山吟社在惠山脚下,最初是由明朝成化年间退任无锡的武昌太守秦旭修建的,秦旭逝世后,碧山吟社的房子被当地豪强侵占了。过了六十年后,秦旭的曾孙秦瀚才开始收回修复。修复之后,秦瀚与乡间缙绅顾可久(洞阳)、王问(仲山)、华察(鸿山)、王瑛(石沙)等常常于此处赋诗。秦瀚这样的举动,是继承秦旭老先生的传统呀。徐阶自己在读邵宝为《碧山吟社》所作的跋时,知道秦旭当时结社之初,和他一起赋诗吟唱的有十人之多,个个都是当时闻名于世的耆俊,就连时任兵部尚书兼左副御史的王恕(三原王端毅公)到江南,也慕名前来拜见。想当时此地赋诗之盛,名气之大,真可谓不逊于宋朝欧阳修、梅尧臣在洛阳组织的诗社了。但是这样的高雅有道之事按道理说是应该得到众人护持的,不料竟然被豪强侵占,而不为秦氏所有,又差一点不可复得,这真是不敢想象。世间的事物有兴就有废,这是常理,歌舞宴嬉之地是不能与赋诗吟唱的地方相提并论的。碧山吟社的修复,大家都认为是秦家旧迹新兴,而歌舞宴嬉之地一旦失去,要么不会复兴,要么修复了也无足称道。由此可见三代以来,读书人失去读书的地方,老百姓失去居所,都是有复兴强烈愿望和行动的,这远比修复诗社的力量更大。自己仔细观察过乡间缙绅,他们做诗文词章多是为提高在乡间的声望,而对于百姓的疾苦则漠不关心。这岂不是事物废了有时还能重新修复兴起,如果这个人群所遵守的道德规则坏了,哪里还能修复兴起呢?恐怕也没有人来光昌此道吧。秦瀚父亲秦镗先生是秦旭的孙子,他家学渊源,曾于弘治年间的多个乡间学校读书,前后八次参加朝廷考试但未及第,后便退隐乡间教授子弟。现在秦瀚兄笃实于修身,又急于为民,这是复兴人群遵守的大道人伦呀,正因为这样才使得碧山吟社得以修复,等到以后孔子的儒家学说得到昌明,并成就无尽的伟业,使得后世更加称颂秦氏一族后继有人了,我知道,碧山吟社也将因此得到永远保存。

  徐阶在著成此文的八年后,即嘉靖四十一年五月,成为嘉靖时期的第三任内阁首辅,他不仅成功铲除奸臣严嵩,期间,其所培养的高拱、张居正、申时行后来俱成为万历年间的重臣。而秦瀚在接到了徐阶的这篇鸿篇巨著后,遂请工匠劈石为碑,雕刻于青石上,立于碧山吟社之侧。岁月有更替,往来成古今,2019年锡惠公园在碧山吟社南门外院子里西侧树林中发现此碑时,仅碑首“复碧山吟社记”篆字尚可辨认,因碑文泐漶,字迹残缺不全,已无法诵读。公园园林文物专家金石声老师根据其所收藏典籍,加以抄录审核,细读发现仍有个别错漏之处。因手边有徐阶所著《经纪堂集·卷十四·记·〈复碧山吟社记〉》和黄宗羲所著《明儒学案》,遂加校勘,并就徐阶此文形成前后经过详加考证,以飨读者诸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