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8版:太湖周刊

小时候的味道

  □燕 子

  年前,好友给了我一颗自己栽种的大白菜。白菜硕大滚圆,紧裹着的白菜帮子油绿油绿。捧在手里掂量一下,足有六七斤重。我想,这个季节白菜帮子可不能浪费,炒着吃?还是腌着吃?下班路上,心里便开始盘算。

  晚饭后收拾完碗筷,将白菜帮子一片片卸下,清洗两遍沥干水后,第二天一早便晾到了窗外。两天后终于等来了太阳,晒了两整天,菜叶已有些收干。趁着礼拜天,将白菜帮子切细,又把几个红线椒剪成丁,一起晾出去晒了大半天。晚上把它们倒进搪瓷盆,撒了两勺细盐充分搅拌搓揉后,找了个玻璃瓶装好压实,拧紧盖子后放进储藏间。接下来便交给时间。因为蔬菜在腌制过程中会产生亚硝酸盐,得等一个月后食用才比较健康。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平淡而又真实。那天拿出玻璃瓶,发现瓶盖上标注的日期已经满月。欣喜之余拧开盖子,用筷子夹了几丝往嘴里一塞,只觉得酸溜溜、水嫩嫩、辣蓬蓬,鲜味在唇齿间游走,跟小时候吃的咸菜一个味道,成功的喜悦顿时爆棚。那些年跟着大人腌菜的情景也一幕幕再现……

  上世纪七十年代,几乎家家户户都会腌菜。那时候,物质匮乏,各种商品凭票供应,生活过得捉襟见肘。深秋初冬时节,会过日子的人家总要买上一两担雪里蕻或白梗菜,晾晒后进行腌制。蒸熟晒干后的霉干菜,与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用大火蒸透,锅盖一掀香气四溢;咸菜与小鲫鱼红烧,美味让人垂涎欲滴;咸菜与萝卜条红烧,同样是佐餐上品。哪天家里缺小菜了,可打开坛子抓些咸菜,再浸泡一把劈开的干豆瓣一起烧汤,等锅里的汤滚开后倒入一个蛋液,撒上一点青蒜末和味精,出锅时淋几滴香油,这道咸菜豆瓣鸡蛋汤便色香味俱全了。那时的当家人心目中,都珍藏着“家有腌菜、吃菜不慌”的浓厚情节。

  雪里蕻和白梗菜可做成水腌菜,也可晾干切碎后干腌。干腌咸菜,需经过晾晒、洗净、再晾晒、切碎、腌制等五六道工序。父母是双职工,家里没有闲人,腌菜都是孩子们帮衬着一起做。那时两户人家共住一套公房、合用一个水龙头,不方便也不舍得在家用白花花的自来水洗菜。于是,孩子们便跟着大人用铅桶一趟趟把菜提到新村围墙外文化宫桥码头,蹬上雨鞋,坐着小凳,弯腰在河里洗菜。河面上,不时有机帆船来回驶过,得随时注意避让拍向岸边的浪头。儿时的冬天,似乎比现在冷,河水冰凉直刺肌骨。一大堆菜洗完已冷作一团、腰酸背痛,稚嫩的双手被浸泡得红彤彤的,这种记忆至今不曾忘记。洗好后的菜被拎回家,在盛满自来水的木盆里再漂洗一遍,然后上绳晾晒个两三天。遇到刮风下雨,得一棵棵赶紧抢收回家。一周劳作后,看着父亲将与粗盐拌好揉熟的腌菜装进坛子,用棒槌一点一点压紧压实,表面再用稻草塞满、竹板撑好,最后用塑料纸扎紧封口,一旁的我们也跟着大人长舒一口气,大功告成的喜悦在心中涌动。

  父母都是有文化的党员,有一定的思想觉悟,勤劳朴实而善良。为了一家六口生计,他们始终忙碌着。孩子们也有眼力见,力所能及地参与家务,扫地抹桌洗碗,买菜做饭,买米买油,钻进桌肚码放煤球,过节排队购买食品,年前打扫家庭卫生……每每看到父母的笑脸,收到他们的赞许,那种欢愉是发自内心的。等把作业做完,时间就完全自由支配了。跳绳、踢毽子、藏猫猫、跳橡皮筋……各种嬉笑打闹,活泼可爱的天性表露无余。

  高尔基曾经说过,“劳动是世界上一切欢乐和一切美好事物的源泉”。劳动不单改变着客观世界,同样改变着人的主观世界。随着年龄增长,再品味小时候的生活,会觉得越来越有味道,并心生许多人生感悟。那个年代的孩子,小小年纪跟随父母一同劳动,一同品尝生活艰辛,大多格外懂事,逐渐养成了乐于平淡、生活朴素的习惯以及真实善良、朴实自律的禀性。古人所说“人间有爱是清欢”的境界,孩子们在与父母的互动劳作中也早有体会。这种人生的味道,一旦根植于心,往往会滋养和激励人的一生。面对浮华、喧嚣甚至各种利诱时,心中就会多一道屏障、多一份平心静气,更愿意踏实做事、本分做人,因为他始终都不曾忘记小时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