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颂炫

　　无锡地铁1号线延伸至南方泉后，去南泉老街走走看看的人越来越多。这是一条有故事的老街，以贯通东西的南横河为中心，东连太湖著名港口银渚港，西与西大河成十字交汇，河水从这里由西转南，进入太湖港口吴塘门。北与长广溪汇合，经蠡湖而直达无锡城区。得益于水路的畅通便利，从清末民初始，直到新中国成立前，这里一直是锡南地区的商贸中心。

　　而今的老街不复当年繁华，但那些横亘两岸的老桥和旧宅老屋，仍展现着它们特有的魅力。它们是江南水乡的符号，也是江南水乡的象征。

　　我第一次走进老街，是在秋天的一个上午，由西往东而行。眼前的南横河，水势丰盈，很是澄澈。河边的码头上有人捣衣﹑洗菜；河里密集的小鱼群在树荫下游荡；北岸一溜榉树的树冠已见斑斓，风吹叶落，这是一幅久违了的苏南乡镇旧貌图。因为事先查阅过资料，所以行至南横河与西大河交汇处时，我知道这里也有一幅双桥图。穿过横亘在南横河上、连接起老街南北两岸的那座桥，往东行百米，有一处面西朝东、临近西大河的三开间两层楼老宅，据说老宅主人现居上海。老宅前有三开间长度的人行过街棚，虽然只有很短的一段，却是实实在在的能让人“搭出老味道”来的地方，弥足珍贵。相比，浙江西塘、乌镇、南浔、塘栖等地保存的这种“老底子”人行过街棚比较多。

　　继续往东行，映入眼帘的那座“老虎桥”，在南横河众多桥梁中，就其外貌特色而言，并不出众。但是，正对着这座桥的“和乐堂”，则是老街历史上无法抹去的一页。据资料记载，这座庞大的古建筑，由庄氏家族建于乾隆年间，距今已有三百年历史，是南泉最古老的民宅。有掌故道，当年无锡知县廖伦（鼋头渚临湖峭壁上的“包孕吴越”和“横云”两处摩崖石刻，便是此公手笔）执掌这块地方时，每年总要接到不少来自各乡各镇的诉状，唯独没有南泉的。纳闷之余，廖伦前往南泉微服私访。经过打听，了解到这里有位德高望重、一言九鼎的庄氏家族掌门人庄用和，平时热心公益，乐善好施，但凡乡间闹起什么纷争，或邻里闹了不愉快，都请他来做调停人。庄用和处事公道，方式方法对头，因而大小纠纷到了他那里，都能迎刃而解，维护了一方安宁。廖伦获知后，顿生感激钦佩之心，便走过老虎桥，拜会庄用和。两人一见如故，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三观一致”。辞别时，廖伦主动为庄家厅堂题了“和乐堂”三字，寓意很明白，有和才能好，有和才能乐。

　　“和乐堂”是怎样的格局呢？门口一排六扇墙门，其后是一方天井。第二进为正厅，高大古朴，圆柱支撑，方砖铺地，雕花门窗，楼廊贯通，是典型的清代建筑。第三进为两层楼房，木质楼梯、楼板和门窗，后面有厨房、生活间与储藏室。第四进为天井小园，最后是猪圈、厕所和柴房。岁月流转，“和乐堂”仍在，但已经破败，没了往昔的规模和气势。

　　如果说走过秋的老街，更多的是领略到世事沧桑的况味，那么，在春雨霏霏的时节来这儿走一走，则能体察到旧时光里的幽静、闲适和松弛。从史料看，民国期间，南泉有庄、王、朱、陈四大家族，他们以雄厚的经济实力、深厚的家学渊源和极高的社会声望，成为一方乡绅。那座依然住着人、并不太显眼的朱荫阁老宅，会不会是朱姓一族的祖传？我与之相遇，纯属无意。仲春时节，我走进南泉老街，天上飘起了雨，岸边新叶簇生的树冠绿意盎然，从树梢滴落的雨珠在河面上荡开交错杂乱的圈圈涟漪。街面有积水，不见人影。我撑着伞在久违的阒静中踽踽独行，在一处看上去颇有些年头的老宅前收住了脚步。因为，它的门是敞开着的。我放轻脚步走近，看见一方天井和一字排开的三开间平房，居中那间的门也只是虚掩。天井西面的南窗前，几株南天竹已经长满新叶，隔年结的簇簇红珊瑚似的籽粒却未剪去；两棵铁树都蹿出了六七十厘米高依然有点卷拢着的、在雨水洗涤下显得分外碧绿的新叶。我伫立良久，还是打消了推门进去的贸然念头。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朱荫阁老宅，有部电视剧曾在这里取景拍摄。或许有一天，我会走进这座老宅，同屋主聊聊天，进一步加深对南泉老街的了解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