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霞
童年的记忆里,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一个人照料我们,还要耕田、收拾家务,总是那么忙碌。早晨,等我们揉着惺忪睡眼爬起来时,母亲已经把院子打扫干净,屋子里的桌椅也都抹得一尘不染,厨房里飘出好闻的粥香,母亲有时坐在窗前做针线活,有时忙着喂鸡喂鸭。等到我和姐姐去上学,母亲又赶去田里播种、锄草,永远有忙不完的事情。
记忆中有那么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母亲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手里竟然捧着一本小书。她聚精会神地盯着书,没有听到我的脚步声。我悄悄凑过去一看,母亲手里的是我从庙会上买回来的《故事会》。“妈,原来你也喜欢看故事书啊?”我的声音把母亲吓了一跳,她笑着说:“我从小就喜欢故事书。可惜,那时家里穷,饭都吃不饱,我就算想买书,也不好意思对你外婆开口啊……”
或许正因为童年时曾经有过对书的渴望,母亲从来不曾拒绝过我关于买书的请求,过年时亲戚们给的压岁钱,更是全由着我自己支配去买书。这样日积月累下来,我竟然有了满满一箱子书,包括《童话大王》《少年文摘》《故事会》等,这在当时的小伙伴中也是不多见的,不知惹得多少人羡慕。
自从知道母亲喜欢看《故事会》,我常常把新买的当期杂志放到她的枕头旁边。母亲没有那么多空闲,这样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也要断断续续读好几天。她一般会在做饭的间隙,或晚上做完家务之后,读上几页。但就是这样的阅读,也常常被家里的琐事打断。有时邻居大婶来串门,碰到母亲在看书,会嘎嘎地大笑:“都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看什么书?怪没趣的。”母亲讪讪地把书丢到一边,不知说什么才好。我却觉得,母亲读了故事书,常常在饭桌上和我们一起讨论故事中的情节,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我上中学时,父亲工作调动,全家搬到县城,母亲从此作别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像父亲一样成了上班族,在一家公司当仓库保管员。母亲再也不用担心邻居笑话自己看书,常跟我说:“丫头,找几本有趣的书给我看看。”我精心挑选,把巴金的《家》《春》《秋》、林语堂的《京华烟云》、琼瑶的《在水一方》等拿给母亲看。母亲不挑剔,她觉得我挑的每一本书都好看,看完了还会因为书中人物的命运而唏嘘感叹。
如今,母亲已经70多岁了,眼睛早就花了,看书越来越吃力。更多的时候,我给她看些休闲、保健类的杂志,还在手机上下载了软件让她听书。母亲的书香故事还在继续,她一辈子读的书不多,却坚持尽自己所能供孩子们读书,在家里营造宽松的读书氛围,这也对我后来从事文字工作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感谢命运,让我有一个爱读书的母亲,她因为读书而与众不同,也让我拥有了与众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