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0版:太湖周刊

天水茶

  □周 越

  天水茶之“天水”,即是雨水。老街好多人家房檐下备有大缸(或洋坛),将收集起来的雨水贮于大缸内,留待慢慢饮用。放在上面舀水的瓢儿,是大葫芦劈成两半而成的。

  这里的普通人家,大多有喝天水茶的习惯,会攀比谁家的天水年代久远,刚“等”到的天水不能烧,要让其沉淀,自行修炼,不能露天放,得防小疟虫产卵。天水的最大特性是没有保质期,问过家里老人,为何不会坏,老人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只是说“越陈,味道越好”。

  我家院子里,也有贮存天水的洋坛,据说当年外公跑了好几个地方才买到这品相的。几次搬家都没舍得扔,墩实地排着,白铁皮盖盖得紧紧的,不让其他掺杂,否则就失去了天水的纯净,冬天还用保暖的东西裹着缸外壁,防冻。我有时打开缸盖向里看,一望到底,天水清澈如镜。

  高敞宽大的屋顶是最好的天水收集器。以前是取一支长毛竹,自中间劈开分为两片,捣去竹节吊在廊檐下,现在是白铁皮敲的。雨水沿着沟槽落下,一般要等雨下过一会儿才去揭缸盖。像现在这样的湿梅天,檐下放着收集天水的桶,“滴答滴答”几乎一直响着,等水满沉淀,再用舀子(之前是瓢儿)盛到坛里。干这活儿时,常会被雨浇,浑身湿透,但很开心。

  装井水的热水瓶与装天水的,得做记号分开,天水饮用、泡茶,井水洗漱、烧煮。由此,烧水壶也是双份,各不相混。与井水相关的器皿里,附着水垢,越来越厚,天水容器的内壁却始终亮晶晶的,显得清爽。

  原先外公一人坐上黄包车,来家,少不了用天水泡好茶招待他。后来他聋了,每回小坐,大声互吼得嗓子冒烟,正好也需要喝几杯。

  门口花栏,会栽几株藿香、佩兰、薄荷。肥大点的藿香可以做藿香豆沙饼,这能再起一篇记。佩兰天水茶,是儿时就喜欢喝的,觉佩兰雅,口感好,于是主动去帮卞奶奶做事,因她家有佩兰。卞奶奶总不倒满,说喝了再倒。

  卞奶奶说是茶满欺客,才斟七分,倒酒才要倒满,这是规矩。

  如今除回老家看望大伯时,他还会泡上杯天水茶和我聊几句,其他都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