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翼民

　　山乡的农贸市场真是兴旺，从早到晚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笑语杂沓。

　　浙江长兴水口乡顾渚村地处丘陵兼水网地带，背靠群山，面临太湖，是山水兼有的地方，气候湿润，物产丰饶，就有了取之不尽的山货兼水产，这是其得天独厚的基本要素。从前自给自足是绰绰有余的，但很难让本地的乡亲富庶起来，因为闭塞的山郭水村山货水产值不了几个钱的呀。然而，当近年这里呼啦啦办起几百上千个农家乐庄园之后，面貌便焕然一新了，最明显体现于当地的农贸市场。

　　这里的农贸市场是山乡最生动之小康画卷！

　　自给自足形态立马转换到了商品经济，而且是空前活跃的商品经济。我的记忆里，这里的农贸市场几年间至少翻新了三次，由自然形成的村巷式的露天摊点变成较有规模的半室内半室外大型农贸市场，再脱胎换骨成为比城里农贸市场还气派洋气的全室内大型市场，山货水产和其他各类副食品分门别类，布置得琳琅满目、整洁有序。你若初来乍到，必定会一下惊艳，揉揉眼仔细看——“呀，这怎么会是一个弹丸之地的农贸市场呢？若以货物的多样性和新鲜度论，放到任何一个一线城市去也毫不逊色。”

　　我到这里的农家乐度假休闲已有七八次，每次来最感兴趣的就是逛农贸市场，逛一回不够，还会再逛上一回，买了一大摞农副产品不够，还会再买上一大摞。比如这里的散养老母鸡，羽毛油亮厚实，红脸儿细脚杆，皆在毛竹林里扑腾跳跃着长大，看着也讨喜，城里是绝对见不着的，现称现买现活杀，黄澄澄的肌肤里都滋着油，带回家煲汤满室生香。记得有一次我挑了一只肥实的芦花大母鸡，称过后请摊主现杀，殊不知摊主一时疏忽，竟让那母鸡挣脱逃跑了。摊主一时逮它不着，竟然不再追赶，歉意一笑说：“让它去吧，你再重新挑一只。”我诧异问：“那不是白白损失了一只鸡？”摊主朗声大笑道：“丢不了的，它是逃回家去了，认得路，明天再带它上市场。”我问：“半途保不准会有人‘劫持’？”摊主越发笑得起劲了：“我们这地方哪有这样的事儿？不说人懂事理，鸡也识理儿，不会去别人家的。”这段小插曲让我感慨不已，人的精神面貌小康了，才算得上真正的小康啊！

　　且说这里的农贸市场，还有春天的竹笋、夏秋的扁尖、冬天的笋干……都是漫山遍野竹林的恩赐。春笋加上用当地土猪腌的咸肉以及鲜肉、纯黄豆做的豆腐皮百页结，煲一大锅时令佳肴腌笃鲜可是“打耳光不肯放”的美味哟。我每次必买的是小竹笋腌晒而成的扁尖，久贮不坏，随便煲什么汤，放上一点，其鲜香出自自然的隽永。妻子哂笑我每次买一捆一捆小竹子扁尖：“难不成你真变成了爱吃竹子的熊猫？”我回应：“变成大熊猫更奇货可居嘛。”笑话归笑话，山乡的农贸市场真让人称心如意呀。除此，我还挺喜欢那些被我谑称为“蔬菜木乃伊”的蔬菜干，如豇豆干、菜花干之类，存放得起，想吃了，放水一泡，与肉同煮，没话说。

　　和我一样，一大群一大群来此度假休闲的周边城市的城里人也对此地的农贸市场情有独钟，农贸市场涌动的人流里时而是上海话，时而是南京话，时而是杭州话，时而是苏州话，时而是无锡话，时而是常州话，长三角的“大三角”和“小三角”差不多与长兴县等距离，一个小小的顾渚村几乎成了长三角的几何中心，尤其是享受着优厚退休工资的老人们均将此地作为度假休闲的理想之所，有的老夫妻干脆一住半年，把这里当作第二故乡，大有乐不思蜀的腔调，他们想吃什么就去农贸市场采购回驻地让农家乐厨子加工，这里都是原生态的健康食物，是山和水的赐予，即便是青菜，也透着青菜固有的清香，吃了食欲大开呢；还有各种茶食坚果小吃，随买随吃，既好吃又便宜实惠。比方山核桃就比城里精加工的有味……

　　山乡农贸市场的勃兴恰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改革开放带来的全新气象：全面小康，货畅其流，物有所值，人遂所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