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妍妍 文 |
世间之事,往往身在此岸,百思不得其解,苦苦难以解脱;到达彼岸,却豁然开朗,心旷神怡。
赵焰的《彼岸》,就是这样一部穿梭于此岸和彼岸,讲述生死、生命、爱情、轮回的智慧之书。轻轻展读,宜心平气和;掩卷沉思,应宠辱皆忘。
故事在“我”的叙述中展开,不疾不徐,有条不紊。作者并未刻意交代“我”的身份:“我”就是智者,历经沧桑后拂去历史的尘埃,还原其真实的面貌;“我”就是故事的亲历者、见证者,更是现在的讲述者。
故事的发生地是黄山脚下的小镇,清透灵秀如水墨画一般的所在,却有着不同寻常的传奇。作者巧妙地架构两条并行且交叉的叙述线索:“我”的回忆中小玉及其身边小镇众人的故事;小玉的回忆中祖辈的革命故事。最后,两条线索归为一处:“我”已来到彼岸,揭示两个相互关联的故事的结局,令人唏嘘。看似繁复的结构,作者轻松驾驭,让“我”像信鸽一样,在此岸与彼岸之间来回往复,却繁而不乱。两个时空的身份、角色转换无缝对接、浑然天成,不得不让人叹服作者臻于化境的写作技巧。
《彼岸》的文本意义是整本书的灵魂。正如序言所说,“生命不仅仅是活着,它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存在,以文字存在的世界,终究为心灵吸收,会活在一个不老的时空里”。他正是以文字的方式,将黄山下的小镇,镌刻成永恒,个中三昧,每个人都会以各自的方式来参透。小玉的死,作者反复提及,足以见得这个核心人物在“我”心中分量之重,乃至对“我”整个人生轨迹的影响。小玉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小镇少年的领袖,在“我”的心目中犹如神一般的存在,小玉的第一次出现让他念念不忘:“那是一双回力牌白球鞋,有点旧,但显得整洁干净……”以至于“很多年后的一天,当我以一种竭力回望的方式构思这篇小说时,我梦见白球鞋一步一步走向我,向我微笑,并且走向我的脚,与之合为一体”。就是怀着这样仰慕的心情,“我”很有幸成为了小玉的玩伴,走入他的生活。
然而女孩小芙的加入,使得小玉逐渐冷落了“我”,“我”甚至为了得到小玉的青睐去图书馆偷书。正是这一事件的爆发,间接导致了小芙母亲李玉茹的死亡,从而产生蝴蝶效应:小玉为了帮助小芙承担家庭负担,铤而走险,上黄山打劫,走上了不归路。
这一事件发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这一特殊历史时期。小玉出身于革命家庭,外婆是英雄母亲洪春花,根正苗红,小玉从小就受到同龄人的追捧和敬仰。而“我”的父亲却是右派,终日生活在父亲病弱、母亲身负压力的压抑家庭氛围中,小芙更是因母亲与身在台湾的叛党分子陶大文之间的牵连,遭受非人的磨难以至自寻短见。在这样的时代洪流中,众人的命运是难以把握的。正因如此,小玉是他们的希望所在,这样一个英雄的小玉,却以不光彩的方式消逝,对于“我”,对于小镇,都是震撼的、难以忘怀的。
时间的河流,奔涌向前,小玉的悲剧,仅仅是其中的一个涟漪。对于他个人言,虽是无可挽回的毁灭,旁观者也只能给予同情和怜悯。
而另一条线索,通过小玉的回忆,延伸到更远的过去,讲述了抗战时期,活跃在黄山的游击队的故事。游击队的总指挥黄源,小玉的外婆洪春花、外公王麻子,小玉的武功师父汪家传、周老五,以及代兄受过成为革命烈士的陶小武,和他的哥哥叛徒陶大文,他们在血雨腥风的年代,演绎了错综复杂、爱恨交织的故事。
黄源曾是上海同济大学的学生,加入了上海中共锄奸团。在谭家桥战役中被俘,坚贞不屈,身受重伤。侥幸逃脱后被乡民所救,从此留在皖南山区,凭着一腔爱国赤诚坚持十年革命斗争。在民族大义面前,他们个人的爱情、亲情,似乎都是可以置之脑后的,甚至在被敌人包围时,为了整个队伍安全突围,黄源宁愿放弃自己才出生不久的亲生骨肉。“黄源急了,说他们俩不能跟着,暴露了目标,游击队都得完蛋,说完就要举起手中的枪”。在被及时阻止后,“黄源呆呆地站着,像一根朽木一样一动不动,眼中的泪水像雨一样披下来”。通过周老五对“我”的讲述,真实地塑造了黄源血肉丰满的形象,他不仅是一个坚毅的领导者、革命者,更是一位父亲。
在小玉撰写的稿子中,更是体现出外婆洪春花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她说出了黄源和洪春花认识的过程,在叙述的过程中,“她甚至呈现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有些羞赧,也有些恍惚”。在他们相处的时候,除了革命友谊之外,更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潜滋暗长。命运的安排,却让洪春花嫁给了王麻子。
历史在回忆里真实地再现,生命也在般若性的文字里升华。此岸所有的未知,在彼岸得以解密。
《彼岸》,赵焰 著,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