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建骅 文 |

　　家乡是典型的水乡芦荡村落，水乡人家枕河筑屋，家家临水，户户通舟，村里村外，水域广阔，沟河纵横，密如蛛网。家乡河多，河道里的鱼儿也多。

　　那时，一年四季，除了雨天，父亲每天都要撑船去河道里给生产队罱泥、划渣，每天都会收获一些小杂鱼。像鳑鲏鱼、虎头鲨、草鞋底、刺鳅、柳条子、罗汉狗子、昂刺鱼、噘嘴鱼、大草虾、鳜鱼、鲫鱼、黄鳝等，有时还会罱到甲鱼、鳗鱼，花样多得很呢。

　　父亲罱泥回来后，母亲把父亲罱泥收获的杂鱼装在篮子里，挑挑捡捡，把稍大些的鱼挑出，留着卖钱，小杂鱼就留着自家吃。虽是小杂鱼，但这也是我们最喜欢吃的。

　　母亲开始清理小杂鱼了，我们会围拢过来看，替母亲拿来挡鸡窝门的门板，母亲就在门板上清理小杂鱼。只见母亲两手一揪，便取出了五脏六腑，有时会清理出鱼泡泡，让我们踩。母亲清理好小杂鱼后，清水洗洗，多倒些油，配了葱、姜、醋、料酒，再抓上一把母亲腌制的撮子咸菜，大铜铲上下翻炒，那股子鲜美与浓香直往鼻子里钻。加一瓢水，稍焖一下，盛出来，就是两大碗馋人的出水鲜。就着这家常的小荤腥，一家人吃得香极了。那杂鱼虽粗不过拇指，长不过手掌，但因是野生，又是自家柴灶上烧出来的，河水煮活鱼，岂有不美的？吃着吃着就会遇上只红艳艳的大草虾，还有银鱼，透明的，一根刺都没有。罗汉狗子一身的膘，个头虽小，然肉嘟嘟的，又细腻。鳑鲏鱼肉嫩骨软，吃了无需吐鱼卡。那味美的小杂鱼透着骨子里的鲜，谁不喜欢呢？吃到最后，连鱼汤都泡了饭，吃得一家子眉开眼笑的，真叫一个知足。

　　秋天，青黄豆上市了，母亲也会剥一把青黄豆，扔进鱼锅里，那豆子在鱼汤里煮出来，味道无比鲜美，嚼在口中，粉秋秋的，带着鱼香，最是诱人。有时父亲也会倒上一盅酒，蘸着青黄豆，吃着小杂鱼，咪着老酒，有滋有味，白天的劳累顿时消退得无影无踪，屋里溢满了鱼鲜和酒香。

　　有时，父亲罱泥收获的杂鱼多，一下子吃不了，母亲还就将小杂鱼清理好洗净，用盐腌起来，晒成鱼干，放在灶膛里挑在火钳上烤着吃，那鱼香飘满一条巷。来人到客时，把腌制的小杂鱼干用油炸了吃，下酒甚好。或浇上油，盛在钵头内，隔水炖了吃，就炖在饭锅里，饭熟了，鱼干也好了，扑鼻子香，又筋道又馋人，别是一番风味。

　　最为鲜美的还数冬天的鱼冻。寒冬时分，将小杂鱼煮好，冻成琥珀似的鱼冻，如膏似脂，鲜润微凉，就着这鱼冻吃白米饭，喝米粥，真是好滋味。煮小杂鱼时，再放上切碎的红辣椒，又好看又好吃，于清凉之中增添些辣味，吃起来口感更为鲜美，真可谓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让人无限地留恋与向往。

　　离开乡下后，心里一直荡漾着小杂鱼的鲜香，有时在去菜场买菜时，也看见小杂鱼有得卖，肥嘟嘟的，我知道，这不是野生的，是农村养殖户在清理鱼塘、蟹塘时取出的小杂鱼，是吃抗生素、激素饲料养大的，我也曾在菜场买过一次这样的小杂鱼，与野生的小杂鱼就是不一样，味道有着天壤之别。

　　如今，吃多了大鱼大肉，还真是想念家乡那美味的小杂鱼。有时回乡看望母亲，她知道我喜欢吃小杂鱼，想法都要去张网、弄簖的打渔人家买些小杂鱼回来，煮上一盘小杂鱼，吃着母亲煮的小杂鱼，觉得特别的鲜美，让我又品到了母亲的味道，乡愁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