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达墨 文 |
所有的梦,都是日有所思?这个不得而知。但昨晚的那个梦,可以断定,那是久别的重逢。
“十里牌”,这是浙西一个村庄的名字。它的四周,有傲骨般的江郎山,葳蕤的仙霞关,还有如诗的二十八都,那儿是我的第二故乡。在那片热土里,曾播下葳蕤的青春种子。
时间真如一道转轮,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兜兜转转,却在不经意之间,让一个叫岁月的东西,磨平了青春的棱角。蓦然一惊中,人到中年。那曾经青春的轻狂,仿佛化作了一滴水,凝成过往。
十八岁,参军到部队。如果青春是一首歌,我亦是那放声歌唱的人;如果思念是一杯浓烈的酒,我亦是那酿造者。当岁月把青春化作长长的思念,留下的唯有魂牵梦绕。
这是一个从未想过的梦,在梦里推开那扇破败的门时,如打了一坛尘封的酒。在不可思议的怔怔中,顿时潸然泪下,不能自已。那里面的单人床不见了,那床上的豆腐块不见了,那……那里面的一切,空空如也,唯有墙面上那枚锈迹斑斑的大钢钉,以顽强的坚守,证明着我曾来过。
我竭力嗅着室内潮湿的空气,仔细地搜寻着角角落落,却是再也找不着曾经的拥有。那儿是我与长城兄弟的单身宿舍,曾经,他是通讯员,我是书记员,大概因为年龄相仿吧,话题也多,我们聊家乡,聊过去,聊美女,聊所有的一切,因此,每当熄灯的军号吹响后,单身宿舍就成为我俩的乐园。
长城兄弟来自山西太原,入伍时已经与同年入伍的女兵茜茜相爱。在通讯不发达的那个时代,情书,便成为彼此纾解相思之痛的使者,盼信,来信,成为恋爱者们必不可少的一天。对此,每当看到他急不可待地打开远方的来信,那脸上露出的甜蜜笑容,就知道二十岁的爱情有多甜。
于是羡慕与妒意便交织我的心头,我祈祷,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天……
爱情总是令人沉醉。记忆中,夜深人静时,我们谈论最多的是他与茜茜的爱情,这也是我们最有谈兴的话题。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从茜茜一身绿色军装的照片上看,那叫英姿飒爽,从茜茜一袭长裙上看,妩媚秀气。尤其她那好看的脸上泛起的淡淡笑颜,令人难忘。这样的女子,注定是一道美丽风景。
羡慕与妒意的我,此时已经在心里将茜茜列为未来爱情的样子。为此在打探中,问了他很多与茜茜发生的故事,而他,或是秘而不宣,或是嘿嘿一笑,取笑说,你的青春没色彩。
每当此时,我便在羡慕与妒意中,说,小心花儿被人摘。他立即就像触电般地从被窝腾身而起:兄弟,就咱这帅,说着还拍拍胸,怎么可能呢。看着他表情上呈现出的海枯石烂了,地球不转了,还是志在必得的样子,我便又故意挑逗道: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不信咱们走着瞧。为此他便生气了,但仍然笃定地说,除非山无棱,天地合!说完还背起席慕容的诗——
假如爱情可以解释、誓言可以修改
假如你我的相遇,可以重新安排
那么,生活就会比较容易
我立即抢着背——
假如,有一天
我终于能将你忘记
然而,这不是随便传说的故事
别瞎扯!他非常生气地打断了我。我问,你相信爱情吗?他说,信!我又问,你相信生死相依吗?他说,信!为此悻悻然中,我真诚祝福他说,祝你好运!
往事总是不堪回首,十年后,当我们再次相见时,陪伴在长城身边的人,似乎怎么也找不出茜茜的影子。于是,在多次的打量中,悄悄问道,她就是曾经的茜茜?他在一愣神中,陡然反应过来,难为情地嘿嘿一笑,说,那只是爱情。
走着走着就散了,爱着爱着就淡了。谁说的,说好的永远其实没有永远,这一别,便是一生。难道爱情就像一位路过的人,总在人海茫茫中,悄悄离去,又总在人海茫茫中悄悄来到?那么,我曾经的爱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