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士明 文 |
洛社新城(简称“洛城”)4.5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一幢幢商品房拔地而起,一个个小区先后形成。期间,存在东一片西一块瓦砾遍地、杂草丛生的闲置地,在当地拆迁户和入住商品房的外来户里的勤劳人群看来,这好好的土地荒芜,实在是太可惜了。于是他们不惜出大力、流大汗地开垦、种植,使原来的荒地上,到处生机盎然。黄瓜、丝瓜、冬瓜、南瓜、蚕豆、扁豆、土豆、豌豆、山芋、青菜、萝卜、茄子、大蒜、洋葱、莴笋、四季豆等名目繁多的蔬菜,从这里源源不断地走入许许多多家庭,包括走上菜农的子女、邻居、亲戚、朋友家的餐桌。
看着一个个汗流浃背的菜农和一块块生气勃勃的菜地,不禁让我想起“全凭着,劳动人民一双手,画出了锦绣江南鱼米乡”和“勤劳勇敢的中国人”的唱句。
一位身材苗条、说话刮啦爽脆的江西籍女士,老公在五洲国际装饰城开灯具店,我们因此叫她“老板娘”。她精力充沛,四面出击,开了许多地块。她不管烈日当空,也不管寒风凛冽,头上总戴着帽子,颈项里总围着毛巾,不停地在蔬菜地里辛勤耕耘。晚上回来的时候,她用竹棍作扁担,挑着用空油漆桶、大蛇皮袋装满的蔬菜回家。我有时候喊她“劳动模范”,她呵呵地笑,笑声是那样爽朗。
一位60来岁的外地老奶奶,儿子媳妇都在附近工作,孙女也上幼儿园了,在家闲着没事,心里堵得慌。就跟着老乡去开荒种菜。儿子媳妇怕她累着了,劝她别去,甚至不吃她从地里拿回来的各种蔬菜。老奶奶赌气了,头上兜着毛巾,嘴里说着脏话,带上冷饭冷菜,照样出工。她在地头搭建了一个小凉棚,吃了中饭在那里休息,收获的各种蔬菜统统送掉。
本地人老黄,年过七旬,是位退伍军人,长得人高马大。他与老伴一起,开了2亩多荒地,除了蔬菜,还种了黄豆、芝麻等农作物,往往是我们晚饭以后散步了,他还在地里锄草。有时天气很热,我们劝他早些收工。他笑笑说:“我本来身体好,这几年体力劳动以后更加没有问题了。”因为他们种的地有的很远,他蹬着28寸自行车,后面坐着娇小玲珑的老伴,飞快地奔跑在花园路和洛城东路上。
田乡邻老朱,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是无锡市的正科级干部,我偶尔叫他“朱局”。他的一颗心始终牵挂着两分菜地。不要说是双休日,就是平时,经常要迎着晨曦,踏着露水开个早工。晚上回来,他把小车停在路旁,车里拿出劳动服劳动鞋换上,直接下地。他的地里菜的品种总有10多种,收获后大多送给了同事和朋友。他把家里难以栽种的月季花、石榴树、香椿树种到开荒地上,有时田头会呈现姹紫嫣红的美景。我曾经想到一句名言:“世界上一切坏事都是从不劳动开始的”,我想,像老朱这样热爱劳动的干部,必然对不劳而获的行径深恶痛绝,就不会与贪官为伍。
老叶、老曹、老王、肖阿姨、陆阿姨……因为我也是这特殊菜农中的一员,便“以菜会友”,与他们相互咨询、交流:这季节该种什么?种子哪里买?怎样浇水、施肥……收获的蔬菜、栽种的菜秧,还会互通有无,彼此建立了友情。在小区内外碰到,会像亲戚朋友那样互致问候。我们与老朱家,谁要外出旅游,菜地就委托对方代管。
种菜的乐趣在于:你有一分付出,地有几十分回报。看着稚嫩的小苗破土而出,看着菜苗像孩子一样一天天长大、藤一天天爬高,看着绿叶中各色花开,枝头上挂起果实,那是喜欢、欣慰。当地里挖出了意料之外的大萝卜大土豆,瓜藤里找到藏着的大南瓜长丝瓜,那是开心、惊喜。
所谓“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种了菜,想吃纯“绿色”的蔬菜,对有机肥料特别上心,菜叶豆壳之类都带到地里沤肥;开沟挖槽,把秸秆藤蔓深埋到地下,既增肥又松土。自从种了菜,一度在家积肥,傍晚提着便桶去倒在地头的茅坑里。一次见到环卫工人在小区内清理化粪池,挖出来装袋的大粪又熟又厚,我如获至宝,借了小区里有滚轮的大垃圾桶,一次装了五六袋,使劲拉到300米外,再与老伴一袋袋抬到田头,累的两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自从种了菜,为了给蔬菜搭棚,为了在地头建工棚,我们简直变成了“拾荒者”,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嘛!人家丢掉的塑料薄膜、包装网、木条木板等等,只要认为有用,都会拾到田里去物尽其用。自从种了菜,我们有时也变成了“破坏者”。小区竹林里的竹子,以为砍掉一点不要紧就去砍;支撑树木的棍子,自认为不需要支撑了就去拆。有一次,我正在洛城公园里用老虎钳拆支撑玉兰树的木棍,在远处除草的一位老大娘高声喊话喝止,羞得我无地自容。
自从种了菜,对天气晴雨冷暖特别关心,没有一天错过收听收看天气预报。有些下了的籽出了的苗,不能热不能冻不能干不能涝,要小心呵护。狂风暴雨过后,菜地里会出现许多意想不到的乱象,扶起倒塌的棚,整理好作物(特别是长豆黄瓜)的藤……暴风雨过后总想第一时间到田头。
我们口头上说种菜是“活动筋骨,解解厌气”,但自己的脾气是有活恨不得连夜干,往往自不量力,有时会造成身体的伤害。我在田头两次重重地滑倒,好长时间爬不起来,幸好没有造成骨折。有一次在回来的路上遭遇雷阵雨,两人淋得真像落汤鸡。因为整田平地或浇水施肥,手提分量太重,一次在河边直不起腰,儿子开车来把我拉回家;一次腰椎出问题不能起床,儿子把我抱上汽车送医院。即使这样,我们种菜依然无怨无悔。
由于洛城建设的需要,我们一次次经受了“菜地要铲了”的威胁,我家菜地三次搬迁,最后与承包的种田大户捆绑在了一起。今年政府启动了洛城公园延伸段的建设工程,种田大户也结束了种田,几十家种菜户的菜地先后被挖掘机、推土机碾过。说实话,我们种菜的土地,一没有所有权,二没有使用权,连获得青苗赔偿的资格也没有,便无奈地与菜地告别。趁着有便车,我把不用的农具,包括水泵、电线、水管都给了老家还在种自留地的弟弟。
写下此文,为前后10年的种菜生涯作一回顾总结,以志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