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玉梅 文 |
汽车行进在欧洲腹地,虽已是初冬时节,道路两旁尽是如绿毯似的齐齐芳草,三五成群的花白奶牛悠闲漫步,一处处村落掩映在金黄斑驳的树丛中,阿尔卑斯山顶的皑皑白雪绵延起伏,与白云蓝天交融相拥,这样的如画风景曾多少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如今置身其间,心中涌起小时候的诸多往事来……
民间常有长姐如母的说法,在我家里,亦是如此。排行老大的姐姐比老小的我年长十五岁,我出生时穿的纱褂、纱裤(废旧沙手套拆下来的纱线织成),以及后来上小学直至初中的毛衣、毛裤,都是姐姐亲手所织。姐姐特别心灵手巧,什么款式时髦,她就织什么款式,什么外衣好看,她就给我做什么款式。
由于母亲与我和小哥都是乡下户口,从我记事起,姐姐就代替了没有文化的母亲,一直操心着我长大后的出路。看着大眼睛又机灵的我,姐姐的心愿是我长大能考进文工团,成为一名吃皇粮的演员。所以从我六七岁开始,她就教我压腿、弯腰、劈叉,教我跳她在宣传队里学来的舞蹈,每到寒暑假,还把我接到她工作的市里,请她在文工团和话剧团的同学给我集训。晨光熹微里,我跟文工团员们练舞蹈基本功,夜幕低垂时,看话剧演员们排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一双绣花鞋》等剧目,似懂非懂的我看得特别认真,因为姐姐常常告诉我,除了考文工团、话剧团,我无路可选。
正当我被熏陶出小小的文艺范,似乎离演员梦近了一步时,姐姐却改变了她的设想。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姐姐成了一名外语学院的大学生。随着她人生阅历的提升,姐姐开始不再要求我练话剧舞蹈。那一年我读小学三年级,她看到了书包翻身的希望,中高考给每个农村孩子带来了公平竞争的机会。于是,姐姐的每封信都在关心我的语文数学学得怎么样,课外书读了哪些,等到她寒暑假回家,就像严师一样每天督促我学习,她的第二个心愿,是我能通过努力学习跳出农门。在姐姐持之以恒的关心督促下,十年后,我回乡里的中学参加中考,成为那年唯一一名应届生考取了省重点中专。
四年的师范学习,使我的音乐舞蹈、文学朗诵水平有了质的飞跃,当年的城市小黑户华丽转身为都市美少女,还获得了市十佳业余播音员的称号。时值八十年代初,一股出国热席卷着全国各地,姐姐的心愿是希望我能到国外去,嫁个有海外关系的富裕之家,过上西方社会的上流生活。姐姐给我拿来了法语教科书,每周六晚上教我学习简单的法语会话。
初出校门的我,成了一名教师、大队辅导员,认识了设计院的穷小伙。姐姐很有些失望,姐姐的高知朋友也出来劝阻:他能买得起钢琴吗?他有房子吗?他能给你优雅的生活吗?我嗫嚅着说:不能。朋友说:那为什么要嫁给他?像你这么靓丽有才华的女孩子,应当有更好的选择。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只是觉得穷小伙对我无比的好。面对穷小伙的锲而不舍与坚韧不拔,我毅然选择了爱情,与他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但这一回似乎与姐姐的心愿有点远了。
结婚十年,穷小伙发奋努力,成为一家外企的总经理;结婚十八年,他开办了自己的企业。看到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姐姐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三年前,我们入住太湖边的新宅,姐姐看了更是对“穷小伙”夸赞有加。今年,“穷小伙”挤出十多天的时间,陪我法国瑞士深度游。我们在高高的阿尔卑斯雪山上泡温泉,在塞纳河乘船揽胜,在卢浮宫里观摩艺术珍品,在香榭丽舍大道上漫步购物,添置了名包、名表。在瑞士特洛伊巴德的酒店大堂里,我看到了与家里同款的施坦威钢琴,禁不住弹了几曲,大厅里立时响起了中国风的钢琴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