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头—剃头—”,上世纪60年代的江南农村,每隔十天半月,就会有人挑着“剃头挑子”,走村串巷喊剃头。那时剃头大人1角钱,小孩5分钱;可就是对这1角和5分,农户人家也是能省则省。
小时候家在农村,头发长了母亲就会拿一把剪刀、一把木梳,让我在小板凳上一坐;然后剪剪、梳梳,不一会儿就把我的头剃好,剃得男不男女不女;但小孩子不讲究,学龄前我的头一直由母亲剃。
上小学后,班里同学笑话我是“毛丫头”头,母亲再给剃头时,我就一拖再拖。有一次头发长得遮眼遮耳了,母亲硬逼着我剃,我只得咬咬牙让她剃。那次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当天就拉大哥到房里嘀咕了好一阵儿。第二天,比我大5岁的大哥就到离家二里地的理发店隔着玻璃 “偷师”;大哥天资聪明,偷偷观察了几次就掌握了剃头“诀窍”。母亲为此下了血本买了理发推剪、剃刀、剪刀、小木梳,还用旧床单做个剃头用的围裙。大哥第一次给我剃头还挺像回事,他先用围裙围住我脖子,然后在推剪上吹一口气即开始剃头(大哥说理发店师傅剃头前亦先在推剪上吹一口气)。大哥一手拿推剪、一手拿木梳,木梳压住头发,推剪紧贴木梳往上推,大哥说这样剃头推剪不会伤着头皮,头发也会剃得比较有样。不知大哥是剃头时“相野眼”还是偷学手艺不精,剃着剃着,我有几根头发被推剪轧住了,痛得我大喊大叫。“没事没事”,大哥嘴上说没事,却怯怯地松开推剪,把头发梳顺后再剃。经过15分钟推剪、梳压,然后用剃刀稍稍一刮,再掸掸我身上的头发,又在我后脑勺补了几推剪就说“好啦”。一直瞧儿子剃头的妈妈说“不错”,随手拿镜子让我照照。镜子里的我,头发虽然有些高低,但不得不说大哥比妈妈剃得好。我笑了,大哥笑了,妈妈也笑了。
妈妈早就准备好了一盆热水给我洗头,洗好头妈妈用小木梳把我的头发梳成“三七开”,然后戏谑地说“像个小伙子了”。
大哥会剃头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街坊邻居的孩子慕名来找他剃头。乡里乡亲的,母亲、大哥总是笑脸相迎、有求必应。前来剃头的孩子多了,大哥就动脑筋“翻花样”;夏天给我们剃“平顶头”(俗称“和尚头”)。大哥说这样一是能练练手艺,二是可减少剃头次数,剃个“平顶头”至少两个月不用剃头。冬天便给我们留长发,剃“中分”头,剃头后中间开条“路”,头发向两边梳,名曰“学生腔”。
有街坊、邻居为表心意,送些日用品,母亲、大哥均婉言拒绝。感恩之心,人皆有之;不知从啥时起,经常夜间有人“笃笃笃”敲我家的门,开门却不见人,门口放着几个鸡蛋;“笃笃笃”有人敲门,开门却不见人,门口放着一些蔬菜……
大哥的剃头手艺日益长进,上初中那天,大哥特意给我剃了个三七开“分头”,班里好几个男同学问我是不是理发店剃的。
上世纪70年代,18岁那年,我初中毕业有了工作,从此走进了理发店,不再让大哥给我剃头……
岁月悠悠,前不久与大哥相聚,说起儿时剃“平顶头”“中分头”“三七开”的往事,又像儿时那样互相调侃起来……
(曲季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