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曙 文 |
婶婶离开我们已经近15个年头了，但她一直活在我的心中，活在叔叔和许多亲朋好友们的心中。叔叔想念婶婶的时候，总会拉上一曲《二泉映月》来寄托无限的思念。八一期间，我更加怀念我当过兵的婶婶！
我的叔叔张岳荣将军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在27军服役时，认识了当军医的婶婶。1967年国庆节期间，他们回大长圩老家举行了一个朴实无华的革命化婚礼，我才第一次见到出生在大上海的解放军婶婶。漂亮大方的婶婶是我一生崇拜的偶像。我家有两个解放军，是我小时候最值得骄傲和炫耀的一件事。
一年后，我的堂妹出生了。由于两人分别在无锡和苏州两地部队服役，抚养小孩的重担全部压在了婶婶一个人的身上。最后，夫妻俩一商量，决定把妹妹送回大长圩老家请奶妈奶养。
我的老家大长圩四面环水，上世纪八十年代前，进出全靠船行。记得叔叔送婶婶和堂妹回家乘的是无锡到溧阳的班轮，老家下游三里处有一个码头。那天，我家借来的小木船早早地就等在了那里。两天后，叔叔步行30多里回无锡部队。婶婶则在老家坐月子。这是婶婶在婆家待的时间最长的一次。产假期一满，婶婶不顾身体虚弱，也毅然返回部队。婶婶离去的那天，依依不舍地把小堂妹紧紧地抱在怀里，在她稚嫩的脸上亲了又亲；最后，还是奶奶接过孙女，安慰地对婶婶说：“放心地去吧。”婶婶才含泪离去。从此，小堂妹就在南阳湖边的老家与我们朝夕相处，一起度过了快乐的童年，直到7岁，到了该上小学的年龄，才离开老家回到了母亲身边。
1969年，婶婶从部队转业回上海。是年，叔叔所在的27军从江南水乡开赴北国边疆，执行紧急战备任务。出发前，叔叔去上海告别身怀六甲的婶婶；回老家看了看年逾古稀的父母和2岁的女儿，义无反顾地与战友们一起踏上征途。那一年的冬天分外寒冷。一个北风呼啸的凌晨，挺着大肚子的婶婶，凭军人的勇敢、刚毅、坚强，孤身一人，摸黑去了医院。刚到达医院，羊水就破了。接产的医生心痛地问：“怎么你一个人来？你的丈夫呢？”婶婶自豪地回答：“他是部队里人。”
堂弟出生12天，就由我母亲和三姑一起去上海领回乡下喂养。分别那一刻，婶婶听着堂弟的啼哭声，心如刀绞，含着眼泪挥手告别，默默地忍受着骨肉再次分离的痛苦。
其后多年，叔叔婶婶他们一家四口，分居三地，天各一方。叔叔与战友们为祖国戍守。婶婶在上海工作，既要照顾年迈的父母，还得在节假日抽时间回乡下看望两个年幼的子女。记得堂妹堂弟在乡下的几年中，婶婶每次回乡，瘦弱身体的胸前背后总会挂着两个沉重的旅行包，里面装着当时紧缺的肥皂、白糖、香烟、糖果等物品。这都是婶婶在上海省吃俭用，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好东西啊。
叔叔调防北方多年后的一个春节，才回家探亲了一次。先到上海与婶婶会合，再一起回大长圩老家团聚。我的堂妹堂弟跟着我喊自己的爸爸妈妈为“叔叔婶婶”。相聚总是短暂，离别总有不舍。南阳湖渡口见证了含泪送别的场景。在渡口，叔叔和婶婶常常是红着双眼上渡船，爷爷奶奶及我们全家常常是流着眼泪挥手送行。
叔叔在北方工作一晃就是10年，这也是与婶婶两地分居的10年。1978年在部队的关心下，叔叔被组织安排到上海警备区工作，终于结束了夫妻长期分居，实现了一家四口真正的团聚。
在上海警备区，叔叔一干又是10年，期间曾多次荣立三等功。1987年，47岁的叔叔在军旅生涯中遇上了大坎。上海警备区领导有让叔叔转业的意向。然而在军营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叔叔却怀着“金戈铁马，戎装一生”的强烈愿望，不舍得离开军营。婶婶十分理解叔叔的心情，坚决支持叔叔继续留在部队。后来在组织的关怀下，叔叔带着对上海和亲人的深深眷念，北上进京进入总参动员部工作。其后的十多年，婶婶独自一人支撑上海的家，又过上了两地分居的生活。堂妹、堂弟的升学、工作，基本都是靠婶婶独自劳心劳力。叔叔没有辜负婶婶的深切期望，努力工作，积极进取，在总参和武警总部一干就是13年，期间的1992年，时任武警副参谋长的叔叔光荣地晋升为武警少将。
1996年9月，55岁的婶婶退休。此时，一双儿女也已成家立业。于是，终于下决心离开学习和工作了大半辈子的上海，北上进京，与叔叔团聚，度过了他们一生中最好的一段时光。
我的婶婶大名方计如，1941年出生，上海人，中共党员。毕业于中国福利会和平妇幼保健院助产学校；1961年参军。在部队期间，荣记三等功一次，并被推举为全军积极分子代表会议代表，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1969年转业后，历任上海针织十一厂车间党支部书记，上海纺织局宣传处干事，中国纺机工业职工教育研究会副秘书长等。她无论在部队，还是在地方，始终保持着一个革命军人的光辉本色，多次被上海纺织系统和工业系统评选为优秀党员和先进工作者。2008年6月，因病逝世，享年66岁。
婶婶临终时，叔叔深情地握着她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喃喃地道：“是你，始终支持我坚持以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为重；是你，帮助我克服了人生路上的种种坎坷和难关；是你，改变了我这辈子的人生走向；是你，把我们这个南北分离的家始终凝聚在一起。我们结婚43年，真正在一起的日子不过10年啊。我肩上的将星和所有的军功都有你的一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