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汤丽芸 文 |

　　宜兴蜀山有座三娘娘庙，香火旺盛。兴许是当年义薄云天的三位圣人娘娘，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女子积了福，让她们有机会和男人一样，上泥凳抟泥制壶。这里的女子也惜福，初一月半上山拜拜，从小姑娘起拜到白发苍苍，不但自己拜，还会带着大女儿小媳妇组团拜。

　　久而久之，生活在蜀山的女子也被称为蜀山“娘娘”了。都说蜀山“娘娘”勤劳实在、聪慧果敢。话一点也不错，蜀山“娘娘”从小就泥里来，火里去，做壶的手艺更是巾帼不让须眉。

　　蜀山的“娘娘”们根本不愁稼，哪怕貌如钟无艳，只要会做壶，在小伙子眼里，麻点子都会放光芒。都知道上海人眼界高吧，听说要和宜兴蜀山的姑娘谈对象，那忠心表得一套一套的，甚得丈母娘欢喜呢。

　　在蜀山有一个现象，会做饭的男人特别多。清晨的菜市场是男人们的集结地。他们相互点个烟，闲话家常。张三讲，我家“娘娘”昨天又做夜工到两三点钟，上午只好让她多睏一会。李四跟上说，我家“娘娘”泥搭子敲了一夜，老板赶工赶得紧，这女佬做起来不要命。王二麻子接过话头说，我家“娘娘”这两天火气大，嗓门高，我要煨点冬瓜排骨汤给她吃。

　　上世纪九十年代，蜀山街上还有一大奇景，男人们蹬着二八大杠，后面捆着整摞的卫生纸，神气十足地穿梭于大街小巷之中。他们可不是在卖卫生纸，而是买了带回家给自家媳妇包壶坯用的。这卫生纸买得越多，一家老小的生活就越厚实。要是哪天家里的“娘娘”发现做好的壶坯没卫生纸包了，这可是个大纰漏，少不了奖赏自家男人头上一个“栗角子”。

　　57岁的师姐偷偷告诉我，当年你姐夫的“栗角子”可没少吃。身为中学校长的姐夫也会被凿“栗角子”？我的一个无语的表情，没想到引出了她的婚恋史。

　　师姐笑眯眯地说，你不知道，当年我们结婚时，你姐夫可会算计了，他知道我喜欢他，就“骗”我说结婚要买房子，还差两万多，让我先借给他，等结婚那天再和彩礼钱一起还回来。你想想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万元户都不多见，他开口就敢跟我要两万多，也就是我们做紫砂的姑娘家有底子，不然谁会理他，一脚尖踢到他太湖里喂鱼去！我被师姐逗笑了，问她，后来彩礼还回来没？她说，你姐夫当年一个穷教书的，家里还有两兄弟，哪有钱还呀？他就是个“骗子”，骗财骗色呗！我笑着调侃师姐：哈哈，你自己情愿被骗的吧？不然会把自己辛辛苦苦十根手指头扒出来的全部身家都拿出来？师姐格格地笑着说：那倒也是。

　　师姐的果敢、对待爱情的勇气、坚信自己这双手有开创未来的底气，正是她生活过得潇洒硬气的资本。

　　蜀山“娘娘”，就有这样的勇气、底气和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