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晓燕 文 |

　　我至今不明白，我妈在我儿时给我派的活儿——看鸡。

　　我妈爱干净，吃的穿的用的都得干干净净。她淘洗的麦子也干净，摊晒在一大块干净的白色塑料纸上。并让我和弟弟看着，不能让鸡啄食，更不能让鸡跳进去。

　　我妈先在晒场上铺好“地基”，然后把那一大块白色塑料纸洗净晾干，喊她的子女把干净的白色塑料纸平铺在那“地基”上。“地基”是蛇皮袋拼接而成。我妈和她的子女扯好塑料纸四角，统一好手臂姿势和力度，一二三，甩，再轻轻放下。如有大片白云在半空中飘落。用干净的铲子、勺子、菜刀、碗把四角固定好。我妈一篮一篮地淘洗麦子，拎到塑料纸上，弯着腰用手指轻轻地划拉摊匀，摊出不规则的浪纹。麦粒颗颗饱满，湿漉漉的，贪睡在塑料纸上晒太阳。

　　我和弟弟一人拿着一根小树枝，坐在那块塑料纸附近，戴着草帽或撑着太阳伞，有时坐在梧桐树荫下，看着不让鸡靠近。

　　麦粒上的水汽蒸腾，升入空中。表面一层的麦粒颜色变浅、变亮、变硬。我妈再用手指划拉麦粒，给它们翻了个身。麦子继续晒太阳，我和弟弟继续看鸡。

　　但是我和弟弟是看不住鸡的。公鸡、母鸡、白鸡、黑鸡、花鸡，个个伸伸脖子缩缩头，眼睛贼溜溜地盯着麦粒。我和弟弟提防着，和鸡对视。太阳化身成千万盏聚光灯，晃花了我的眼。鸡扑腾起翅膀，飞进那摊麦子……我妈吩咐姐姐继续看鸡。她捡起我和弟弟扔下的小树枝，向我们追来，竖起小树枝作势要惩罚我俩。

　　我哥指挥我和弟弟赶紧逃跑。他让我俩跑到家门口那条大路上，一个往东跑，一个往西跑。我妈看看东面的弟弟离她近，就先去追弟弟，我便站定不跑。弟弟一溜烟跑得老远。我妈看我离得近，就再来追我。我哥指挥作战能力不错，他让我加油跑，并让弟弟再往回跑，离我妈近点。

　　我妈在我和弟弟之间来回追跑，惜败。她只好先拿着小树枝回家，把刚才被鸡弄脏的麦粒捧出来再重新淘洗摊晒。我和弟弟趁机找小伙伴捉蜻蜓和粘知了去了。

　　“你咋发明这么个活儿呢，你把鸡关起来不就好了嘛。”儿时的我，在晚饭时瞄着我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