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过后，生产队便准备起鱼塘分鱼过年了。

　　那时候，生产队有大大小小十几个河塘，每年初春，队长都会派人去公社副业场购鱼苗回来放进河塘养殖。那时养鱼是自然散养，不喂任何人造饲料，河水也没污染，鱼儿是在纯天然环境中长大的。

　　赶上腊月里的好天气，正是捕鱼的好日子，全队男女老少纷纷赶到水塘边，有的看热闹，有的帮忙捕鱼。捕捞根据水塘的深浅采取不同的方式进行。那些小河水不多，就用水车把水车掉，然后大家直接到水塘中把鱼抓起来；如果是大池塘，抽水较困难，就使用渔网等捕捞工具，从水塘比较陡的一边下网，向略微平缓的那边拉过去，把水里的鱼围进网中。这样难免有漏网之鱼，必须多拉几次才成。小沟里的鱼很杂，有金贵的鳜鱼、大块头的草鱼、细条的白鱼，还有个头不小的黑鱼。由于水被抽干了，沟底朝天，那些泥鳅本能地往河泥里钻，几只小王八探头探脑，被两个胆大的孩子伸手捉住。往日横行霸道的螃蟹吓得在滩涂上东逃西窜，几个泼辣的妇女提着竹篮将它们擒到篮中。队里的愣头青虎子看见一条大鱼，刚想去抓它，谁知鱼儿头往烂泥里一钻，尾巴一甩，溅起的泥点弄得他满脸都是。水草丛中缠着不少青虾，还有几只爬上岸的小乌龟成了女孩子的囊中之物。胆小的孩子则在河边凑热闹：“那儿有鱼！那儿有鱼！”

　　最有趣的是网鱼。那张大网比河面还宽，五六个大男人拉着网小心翼翼地前进，前面有人往水中投大泥块赶鱼，也有的用长竹竿一边击水一边大声吆喝。鱼儿们惊恐万分，纷纷四处逃窜。网越缩越小，鱼开始跳跃了，万尾竞发、白光粼粼，煞是壮观。有的大鱼奋力一跃，蹿向半空，大人小孩一齐惊呼起来。大网沉甸甸的，拉网的男人们似乎拉不动了，弓着腰越走越慢，寒风中脸上的汗珠不时往下掉。这时候过来几个壮小伙帮着拉网，五保户老孙头也挤上来想帮着拉一把，可一失足滑倒在烂泥滩上，引来大家一阵欢笑。在众人“用力拉啊”的喊声中，大网被拉到岸边上，网中的大鱼小鱼扑腾着、翻滚着，仿佛想跃回到赖以生存的水中，但“渔网恢恢”，鱼们纵然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济于事。接着是第二网、第三网……

　　分鱼是在队里打谷场上进行的。傍晚时分，雪亮的汽油灯照得场上如同白昼。场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瞧，这条大草鱼有二十多斤”“这两条肥鳊鱼要是能分给我，我家今年就有口福了”……围观者议论纷纷，嘈杂得仿佛节日的街市。队长让人将鱼放进大箩筐里一一过秤，鱼儿还在筐里活蹦乱跳，秤杆都压不住。把称好的总斤数除以全队总人数算出每人几斤，一户一份，有的大鱼被剁成几块放到重量轻的鱼堆上。堆在地上的鱼儿有的还在挣扎。“啪”，一条鲫鱼飞出鱼堆，蹦出老远，一个小孩眼疾手快一下抓住放回原来的鱼堆。队长吆喝一声：“抓阄分鱼了。”每家都派出当家人前去抓阄，也有的叫自己的孩子去抓，说是让孩子碰碰运气。分到好鱼的自然欣喜若狂，有人分到相对差的那一堆，虽然不悦但也无话可说。

　　夜幕降临，人们都兴高采烈拎着鱼回家。晚上，每家每户都会烧一碗鲜美的鱼头汤。其余的鱼全部腌制成腊鱼，留着过年和正月里慢慢吃，成为一幕幕年年有余的场景……

　　（吴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