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02版:二泉月·书苑

人名背后的声音

读长篇小说《重返蜀山》

  | 王梦圆 文 |

  2019年12月末,四川作家张生全所著的长篇小说《重返蜀山》出版。小说以蜀山振兴为切入点,将中国乡村的第二次重大变革缩置于小小的复兴村之中,通过一个个极具画面感的人物,真实地展现了这一时期的时代形象、时代情感和时代声音。围绕蜀山开发这条主线,《重返蜀山》层层剥开各种转折背后各种力量的不同诉求,呈现出中国社会结构中乡村不同力量在这场二次改革大潮中的道路选择和价值理念。

  书中各色饱含深意的人名早已暗示了这一切。率先上演的便是一场鲜活的官场现形记:从铜矿项目到旅游开发,蜀山乡新任党委书记唐朗始终是最忙碌的那一个,精瘦的身量恰如其谐音“螳螂”,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专心“捕蝉”的唐朗为了落实铜矿项目,兢兢业业,却总是吃力不讨好,四处碰壁。原来,并非所有人都支持这个省级重点项目,唐朗背后的“黄雀”也不止一只。而其“捕蝉”的动力源于政绩的需要,只有项目落实,他才有可能调回城里。至于“捕蝉”还是“捕蚕”,铜矿项目还是旅游开发,在唐朗眼中并没有区别。他并不关心项目以外的人和事,更理解不了眼前的难得契机。对于三番五次发生的阻路和群众闹事,二把手贾有伦却深谙其中之道。他清楚复兴村村主任严庄之于复兴村的意义,也洞悉严庄其人,更明白一把手的责任。作为“老油子”,他是潜规则的受益者,数十年稳居二把手,每日“三五牌”,睡得悠闲自在。一双手整日抱着滚圆的肚子,再无暇顾及其他。其人有能力却不发挥,遇事推脱,如此无能、无规则,倒真是人如其名的“假有伦”。贾有伦阿谀的对象——村主任严庄,其名也大有来历。楚庄王是春秋五霸之一,后刘庄改其名为楚严王,严庄二字便由此而来。严庄也有一个“霸主”梦,蜀山便是他的“江山”。依靠把持复兴村全部的基层权力以及残留的领地意识,严庄建立起了个人权威。复兴村,乃至蜀山乡俨然成了他的个人地盘。暗中阻挠项目进展,传谣、插手旅游开发等行径都是为谋私利,保证其话语权。他不是单纯的村霸,而是新旧体制更替下乡村文化的新产物——新乡绅。此外,派出所所长钟成利用职务之便向严庄通风报信;被“副”字压了数十年的平和转正后,头型也不平了,语气也硬了起来。当真是钟成不忠诚,平和不平和。一众干部竟没有一人从蜀山本身出发来思考真实适合的发展方向,而真正看到开发铜矿会破坏蜀山生态的赵书记只能隐去名姓,暗中使力。

  返乡大学生贾喜旺的出现带来了新的转折,但自身也处在迷茫之中的喜旺带给蜀山的是“真希望”还是“假希望”呢?情感受挫而放弃学业重回蜀山,回来的喜旺却一直在被人推着走,被任命,被抓,被打骂,被拥护……起起落落,直到在文化考察中找到养蚕织丝的项目,才找回了丢失的自己。喜龙、邓娟,他们也是“贾喜旺”,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回到家乡,却又踏上了另一条未知的征途。他们是重返蜀山的重要力量,只有认清了方向,带给蜀山的才是“真希望”。重返蜀山的还有另一个重要人物——李秉。他反对在蜀山建铜矿,和爱人成老师一直守在蜀山,并鼓励贾喜旺做文化考察,探寻蜀山的文化根。他们是礼的秉承者。与李秉相对而立的是教授司马昔。他如当年的司马错一般,面对“伐蜀”还是“伐韩”时,提议把蜀山打造成邓通故里,为的是蜀山经济上的快速发展。李秉与司马昔的对立也是当下乡村振兴过程中的两难选择,多数情况下的做法和书中的做法一致,选择后者。

  小说除了通过人名来暗示地方力量的纠葛和欲念,以此呈现基层乡村的社会现实之外,《重返蜀山》真正的写实之处在于,虽然主题是乡村振兴,但对其间的乡村绝不是片面地夸大或贬斥。小说中的当代乡村,既残存着狭隘与无知,也留有淳朴与美好。伍老大和潘洁莲是现代版的武大郎与潘金莲;贾有德抛妻弃子,后来返乡也是为了利益,名副其实“假有德”。待深入了解才发现,原来小小的复兴村里卧虎藏龙。黄昌婆三个字早已暗示其不凡的出身。“黄”指黄马褂,“昌”谐音“蚕”,原来执着于养蚕的黄昌婆是“金梭子”的孙女;撒泼阻路的马月英也如此守信义,是马头娘的化身。她可以被严庄当枪使,但绝不会丢掉一身英气。他们本身就是文化延续着的证明。他们很可恨,自私愚昧且目光短浅,轻易为人驱使;他们又很可怜,连同其家乡被物欲世界冲击得满目疮痍。

  《重返蜀山》中的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种声音,它是一群人,甚至是一代人的自证。正是这些声音影响着蜀山振兴这艘大船的行进方向。蜀山究竟应该如何发展?又将走向何方?书中并没有给出最终的答案,更多的只是记录,让读者从中深思。

  《重返蜀山》,张生全 著,广东人民出版社2020年1月出版,定价:9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