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十年代,上河滩是我们日常生活中一件不可或缺的事。
当时,自来水还没接入我家,拎一桶水要走好长一段路,而且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水费也是一笔开支。好在我家生活在运河边,清澈的河水便成了洗衣洗菜的好选择。
我家住在北塘大街接官亭弄附近,走出弄堂,穿过大街,就是一个大码头。小时候,每当妈妈上河滩时,我总是缠着她一起去,想借机去看看运河上的船,看看路上的景,听听大人们聊家长里短,让我的儿时生活充满了乐趣。
长大后,上河滩洗衣洗菜洗拖把,就是我家务劳动的一项重要内容。夏天,上河滩是快乐的选择;冬天,去河滩则让我们勉为其难。
早晨,人们纷纷提着竹篮,拎着各种蔬菜、衣服走向河滩,热闹的码头上,去晚了需要排队等候。早一点去,可以选离岸远一些的位置,河水清澈,洗床单、被面等大件时,容易散得开,洗得清爽,但也比较危险,容易滑入河中。后来修了石条的大码头,可以同时供三四十人一起用,就更方便了。
河滩上,也是与邻居、同学聊天的平台。有时,刚走到码头上,就听到有人招呼:快来这里,这儿水清爽。于是,边洗边聊,说张家李家,讲学工学农,述奇闻趣事,聊好吃好穿,其乐融融。一次中秋前夕,我们去河滩洗芋头,洗到一半时,有同学大叫:“我的手痒死了。”她这么一嚷,由于心理暗示,洗芋头的人顿时都感觉手痒了,于是引来一片指责。
给我们带来乐趣的,还有让人兴奋的“河翻”。所谓“河翻”,是因为气压低,河里的鱼虾都浮到水面上吸氧,河面上到处是翻腾的水花和游动的鱼虾。人们拿着鱼叉、网兜到河滩上,甚至跳到船上捕鱼捉虾,不久就能满载而归。我们这些女孩子,只能“望洋兴叹”,运气好时可以用竹篮捉到一两条小鱼,足以兴奋很久。
我结婚后,家仍没离开运河。莲蓉桥旁的码头,让我见识了运河的繁华。山货行的食蔬,永远提醒着人们到了什么季节;搬运工挑着成捆的水果、蔬菜从甲板上轻松走过,遗落在地上的菜、果,随处都是,有时走过便有小小的收获。运河里长长的运输拖船,运载着黄砂、石子、煤炭。当然,也有烦恼的时候,有时汽艇快速开过,有时大船河中驶过,突然而来的浪花,让人猝不及防,浑身上下都被淋湿了,十分无奈。
女儿出生后,我们会在周日早晨一家三口上河滩。我忙着洗衣洗菜,丈夫抱着女儿,欣赏着运河中的船帆、河畔的日出、桥上的人来人往。望着他们的身影,望着繁忙的码头,望着繁华的莲蓉桥,我仿佛在欣赏身边的“清明上河图”。
如今,生活的便利和丰富,让我们不再需要上河滩了,但我依然住在运河边,常沿着运河漫步,倾听运河的诉说……
(戴亦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