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班回家,路过小河边时,一股淡淡的幽香钻入鼻孔。抬头一看,原来是河边的洋槐树开了淡黄的花,散发出素雅的清香,沁入心脾。
老家的院子里长着两棵高大的槐树,我和几个姐姐空闲时就围树嬉戏,巨大的树冠庇护着童真和稚气。春末夏初,柳树已是“万条垂下绿丝绦”,老槐那黑黑的枝梢方才慢慢抽出细长的绿叶,嫩白的花苞隐藏在叶片之间。性急的我们早已被槐花那诱人的香甜迷住了,找来长竹竿准备钩一根枝条摘花解解馋。母亲轻轻打了我一巴掌:“傻孩子,还是花蕾呢,等花开了吃那才甜呢。”
不经意间,黄白色的槐花一串串地迎风吐馨,惹得蝴蝶蜜蜂纷至沓来。蝴蝶在花间轻盈曼舞,蜜蜂在花丛中低吟浅唱。洁净如雪的花朵儿挂满枝头,像冬日里的雾凇。我再也等不及了,拿起长竹竿钩弯下树枝就要采,母亲见状忙跑过来:“小心,枝上有刺,别被扎着了。”我吓得住了手。母亲接过树枝,小心翼翼采了一串递给我。我洗都没洗就放入嘴中,真甜!“我还要吃!”“小馋虫,中午给你做槐花面。”说完,她拿来一只竹篮,采了满满一篮子槐花,回家冲洗了一下,放进大瓷盆里,加入面粉和水,便开始和面、擀面。待面条煮熟,揭开锅盖,那浓烈的槐花香气随着袅袅升腾的水汽弥散开来,漫溢了整个小屋。我捧住一碗槐花面,搛起一筷子面条顾不上烫嘴塞进口中,又绵又滑,流香四溢。那一顿,我一连吃了两大碗,小肚子撑得鼓鼓的。
二十岁那年,我从师院毕业,到一所村小任教。初为人师,班上有几个顽皮差生搞得我心烦意乱。放学回家,我常常疲倦地仰卧在槐树下,看着一树冰清玉洁的槐花,那些顽劣学生如花般的笑脸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五月的风拂过脸庞,淡淡花香中,我慢慢地进入梦乡。不知什么时候,母亲把我叫醒。我晕乎乎地跟母亲回家,母亲端来晚饭,我大口大口吃着。母亲坐在我身边,轻声说:“慢点儿吃。那些孩子啊,你耐心地教,耐着性子教,才会越教越懂事。”母亲的话使我茅塞顿开。我渐渐爱上了教师这个职业,爱上了那些天真烂漫的孩子。孩子们就像这五月的槐花般纯真无瑕。
去年冬天,我收到了母亲寄来的快件。拆开一看,哇,是槐花!屋子里顿时弥漫着槐花的馨香,浸染了母爱的家也立刻温润了许多。晚上,妻子用槐花烙饼,金黄色的面饼里,浮雕一样镶嵌着一朵一朵蛋白色的花蕾、青绿色的花蒂,仿佛一个幽远的梦。虽然晒干后的槐花色泽、味道都没法和现采的比,却可以聊解乡愁和思念。
“雨过前山日未斜,清蝉嘒嘒落槐花。”五月槐花飘香的季节,嗅着那醉人的花香,寻回那久违的母爱和幸福。
(吴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