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才兴 文 |
王顺法来自“教授之乡”的宜兴。自2014年起,年届耳顺之年的他,用不到两年的时光,写出28万字的长篇小说《天狗》;2017年又出版27万字的长篇小说《扬州在北》;最近他的长篇小说《苏南的雪》在《中国作家》杂志刊发,又有几个中、短篇小说将在国家核心期刊刊发。井喷似的创作,是个人禀赋,还是天助神功?是冥冥之中的偶然,还是竭尽心血后的必然?
捧读他的《扬州在北》,跌宕的情节,曲折的故事,使人不忍释卷,感觉如同布雷德伯里《写作的禅机》中所说的“炸弹爆炸了”。爆发力来自何方,魅力出自何处?
首先在于小说的真实。小说的真实须靠一个个丰沛而真实的细节垒砌。王顺法15岁辍学回家,务过农、经过商,在泥巴里跌打滚爬,在咸水苦水泪水中日浸夜泡,整整50年。作品是他半个世纪苦难人生的折射和象征,也是命运之神对他的丰厚回馈。作品中一个个烙着王顺法印记的细节无不滴着泪淌着血,这些细节从大地中来,带着泥土的芬芳,故土的气息,因而无不打动人感染人吸引人。要是你吃过苦,或者你有生活的共情能力和同理心,那么你必定会为他精心打磨的个性化细节产生共振,发出共鸣。读他的小说,仿若随他去作一次心无旁骛的冒险之旅。他划着舟楫,在漫漫人生长河中前行,载沉载浮,时而风平浪静微波粼粼,时而暴风骤雨浊浪滔天,岸上的我们也被裹挟其间,随他一起体悟世事人情的真谛,感悟他处世为人的仁慈和厚道,以及不畏艰难险阻、勇于攻坚克难的人生精神。
二是来自独运匠心的构思。王顺法似乎深谙读者心理,知道他的作品必须让读者足够关心书中的内容,对小说的人物和情节产生同理心,继而才能长途跋涉,随他完成冒险的旅行。他说,他要在小说的每一章节都让读者始终保持充分的好奇、刺激的期待心理。因而在《扬州在北》中营造的好奇感、紧张感就成了小说故事情节的燃料。为了让读者保持新鲜感,他几乎每个章节采用了不同形式的开头,动作戏、反思、对话等等;而每个章节的结尾都留下悬想,牢牢牵引住读者的注意力、想象力。值得提醒的是,也许是作者豪放的个性使然,他的文字充满激情,叙述抒情落笔滔滔,洋洋洒洒。在对文学极度狂热和信仰之时,作为写作者的自己应该节制情感,使自己变得更为理性、适度、清明,在叙述中保持文字的罅隙和空白,让读者留有一定的想象和思考空间。
透过文字可以坐实,王顺法是个满怀悲悯、富有人道理想的作家。他的叙述始终贴着人物的心理来展开,在作品中他着力打造了主人公方旭明与其交集的几个女性形象:通过回忆、心理活动、感受等从侧面塑造了倔强能干、蕙质兰心的妻子秀芝;通过正面视野塑造三个底层的女性形象如:热情通透的梁燕,侠肝义胆的李伶倩,玲珑任性的秋云。她们呼之欲出,血肉饱满。“方旭明”和“她们”一度陷入情欲的幽暗里,他们不断经历内心的申辩和挣扎,最后没有屈服于一己的欲望,从幽暗中自我超越和自我涅槃。从卑微中现光亮,从丑恶中见善良,从苦难中送暖意,从而体现生命的义理,人性的光芒。作品传递出人心需要的温暖、柔软和美好,在当下自我膨胀私欲放纵的现实里,无疑值得点赞和称颂。
苏南是乡镇企业的发源地。苏南今天的富庶和发达,离不开早先乡镇企业家的艰难创业和顽强开拓。乡镇企业的成功靠的是一种信念,凭的是一种精神,即“四千四万”精神:“说尽千言万语,走遍千山万水,历尽千难万险,吃尽千辛万苦”。历史应该为乡镇企业及其创业者留下浓浓的一笔,文学的殿堂也应该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作为亲身经历者和参与者的乡镇企业家王顺法,通过作品为曾经的乡镇企业竖碑,为曾经的企业家立传,其意义无疑深远,其作为功不可没。他曾说:“我要重新拿起笔来,我要把许多年刻在心上的事,一一写下,让它告诉子孙,也告诉这个社会,我们这一代人,曾经过的。让他们从中去体会,也学会珍惜。”当外部世界日益喧嚣,生活进入碎片化、娱乐化、享乐化的精神迷茫期,王顺法选择了文学,选择了写作,通过作品文字来佐证人的内心具有不可摧毁的强大,还有不愿妥协的精神。与此同时,他借助写作对自己内心深入勘探,从而完成自我觉醒、自我发现,因而每次写作,都成了他确立自身存在救赎自我的心路历程,从“小我”中走向“大我”,从而他的作品具有普遍的人道价值。
在此借用美国诗人埃米莉·狄金森的诗句,与呕心创作的王顺法共勉:“假如我能使一颗心免于破碎/我便没有白活一场/假如我能消除一个人的痛苦/或者平息一个人的悲伤/或者帮助一只昏迷的知更鸟/重新回到它的巢中/我便没有虚度此生。”
《扬州在北》,王顺法 著,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9年7月出版,定价:4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