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志清 文 |
英国诗评家伊格尔顿说:“诗是道德的陈述。”诗人与思想家,都同样是社会、民族的精神财富的创造者。诗人必须有起码的时代担当,具有时代道德良知,而成为人类经验与文化精神的“裁判”者与贡献者。
龚学明是一个方向感很强的诗人。他长期致力于亲情诗和八行诗的探索和写作,被誉为中国亲情诗现代主义写作第一人。他的新著八行诗集《闪电——八行亲情诗选》,300余首诗,几乎全是写亲情,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近10年间龚学明的亲情诗歌,是生命哲学意义上的诗性探索,他已经出版了四部亲情诗集,《白的鸟紫的花》诗集中112首写其父亲,他的《爸爸谣》诗集更被人誉为“这是百年新诗惟一专注献予父亲的诗集”,《世间万物皆亲人》也是新诗中独有的亲情诗歌文本。他年年哭爸爸,岁岁思父亲,八行虽短,都是血泪。诗人的这种血性本真的真情感动,使他进入到一种澄明之境,使诗人更加地爱自己,爱生命,爱众生,进而爱万事万物,也具有唤起良知、引人向善的情感力量。
何谓诗人的“良心”?即“人类经验的真实”也。何谓“人类经验的真实”?亦即道德关怀也。中国古代诸子思想尤其是儒家文化,特别重视伦理与现实。所谓的道德伦理,就是先和谐自我,进而和谐社会人际关系。而孝道是伦理的起点,是信仰价值、道德伦理、行为规范的根。这就是龚学明何以特别沉溺于亲情诗写作的答案吧?在诗人眼中,四季轮回,山石林泉,风雨雷电,皆亲人也,皆亲情也,皆可触发对于亲人的怀念,皆可成为亲情寄托的载体,皆可诗化出对应性象征性的意象。诗人似乎是废弃了情知理性,沟通了天人,混同于万物,不时地也随时地获得诗的光顾,直觉与灵感闪电似的光顾,而沉浸于一种“诗的生活”的悲喜苦乐里。
龚学明说:“一个诗人有两种生活,我更喜欢诗的生活。”诗歌让龚学明在精神世界里过着一种高贵的生活。马知遥以“万物沾满情感的芬芳”为题评论龚学明诗集《世间万物皆亲人》说:“龚学明先生的诗歌,从万物入手,让大自然和生活中的每个微小生物都具有了生命的灵性,都和诗人成为亲人般的对话情态。这本身就是一种哲学观,有了哲学的诗歌自成高格。这是很多人做了一辈子创作都难以发现的隐秘。”
我也早就发现,龚学明的诗里有一种哲学的涵蕴,或者说,他的诗具有一种情感与思想深度的哲味。应该说,真正的诗人与哲学家是一体的。美国现代哲学家、文学批评家桑塔耶那说:最伟大的诗人都是哲思的,诗像哲学一样,是人类感知世界的最高形式,伟大的诗像哲学一样,是对宇宙间最深刻关系的把握。思即诗也,闻一多先生说如果中国伟大的诗人可举三位作代表,第一个就是庄子。庄子是诗的哲人。其思想也即是诗。极品诗歌一般都具有哲学意蕴。我以为,王维的诗是诗的哲学,哲学的诗。我把这个写在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王维诗选》封底。诗人将审美意蕴上升到形上的层面,而让诗释放出哲光,折射出理性之光。
龚学明毕业于南京大学历史系,现代哲学与西方美学思想对其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也是深刻的,他的诗往往以意取胜,非常重视为时代提供必要的思想精髓与精神向度,非常擅于对诗意的酿制与拉升,其诗也倾向于向哲思的延伸,将其对社会、人生、生命的思考融入诗中,而在神性、灵性与诗性层面以演绎与交流。
诗人存在的价值,就在于他与人类经验与文化精神作深度关联。诗人的特别之处,在于他丰富的感受力与飞扬的想象力。当代新诗最缺少的,正是那种能够提供精神启迪的诗歌。当下不缺诗人,更不缺诗歌,但是缺乏这样一种诗歌:为我们揭示我们与世界的关系,揭示心灵安顿于当下的重要意义。
《闪电——八行亲情诗选》,龚学明 著,南京出版社2020年10月出版